识了朋友等等。过了些日子,则说慢慢适应了,现在都有用功读书了,会给老师长面子的……都是正经琐碎的日常话题,绝口不提感情。末了却总要叮嘱一句:“不要回复,只是想让老师放心。”让林笑然欣慰又心酸。
这样的邮件联络,慢慢越来越少,近几个星期则是完全断绝了。林笑然想,大概是向南终於放下了,投入了新生活。内心深处不是没有过失落与悼念,但还是真心地为他高兴。要是知道他是因为这样才与自己断了联络……
向南得了厌食症。
西装先生告诉林笑然,早在他上次受伤住院之前,向南“乖乖”待在家里的那几天,就是在绝食抗议。後来被逼为林笑然放弃抗争,却对食物产生了抵触。一开始还能勉强吃一点,後来愈演愈烈。最近两个星期,更是油盐不进,只能靠注射营养液维持。
向南的父亲看著儿子日渐消瘦,痛心疾首。软硬兼施,什麽手段都试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心理辅导药物治疗,甚至用林笑然的性命威胁。向南没有丝毫反抗,几乎称得上配合,但是越吃就越吐,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医生说这是心理问题。父子两何尝不知?能解开这心结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以血肉为代价的僵持,最终以父亲的妥协告终。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终於意识到,不给那个人通行证,自己就可能永远失去这唯一的儿子。这事实令他唏嘘气馁,却别无选择。到此刻,他什麽坚持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老父最本能的舐犊之情: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林笑然颤抖著手推开病房的门。豪华的单人套间明亮而舒适,空气中漂浮著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阳光点缀著床头柜上生气勃勃的鲜花。而这一切,只显得床上的人更加枯萎。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乍一见向南的样子,林笑然还是像挨了当头一棒,眼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步步心惊地走近,一遍遍确认这不真实的画面。
向南瘦得都脱形了!原本丰润俊朗的脸庞,现在干燥蜡黄,深深凹陷。颧骨眉骨显得越发突出,像随时会顶破那单薄的皮肤。一头亮泽的乌发,如今稀疏枯竭,如同他的生命。
向南闭目微侧著脸,被子下细瘦的身躯随著呼吸微弱起伏。不用看也知道,那具身体已不是原来的青春健美,充满活力。林笑然的心像被重重碾碎了,呼吸困难,泪水决堤。
向南听到了压抑的哭声,缓缓睁开眼,转过头。情怯地轻唤:“老师,你来了……”若不是他虚弱得像随时会消失,林笑然真想扑上去狠狠骂他、打他,问问他记不记得当初答应过自己什麽,怎麽就这麽傻!
而此刻,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病床边坐下。
“对不起老师,我让你失望了……”向南微弱地笑笑,林笑然一下子怆声而泣,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听你的话,可我的身体,不听我的。”向南犹豫了一下,从被子下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笑然的。枯骨与白润,对比那样明显。向南又把手收了回去。
“老师,你过得好吗?”向南的眼里流露出渴望,然而看了林笑然一眼便垂下目光,仿佛不敢直视。自问自答道:“应该是不错吧?老师你还是老样子,我却变丑了。”
“你、你还知道啊!”林笑然终於忍不住,带著哭腔出声。他一把抓紧了对方退缩的手掌:“怎麽可以这样虐待我爱的人,你这混蛋!你还我原来的向南,我要他,呜呜……”
“老师,你……”还爱我吗?“你还真是任性。”向南落寞地笑笑,眼神不再回避。
“你要是不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就不要你了。”林笑然痛得心悸,却掩不住那股怒气。看到向南眼中燃起光亮,忍不住补上一句:“丑八怪!”
很没面子地被嫌弃了,对方哭声中的爱怜与凄伤却不容错判。向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润泽了干涸已久的心田。却仍不敢确信:“老师,你还要我吗?你……还爱我吗?”
林笑然真想打他。向南,你是我第一个爱人。你离开,我的心也失落了大半。曾经的一切被封存起来,但从未消失过!为什麽要这样问,为什麽要怀疑,我当然爱!
然而此刻,林笑然说不出口。他还爱上了另一个人,对向南轻言爱意,将置他於何地?
“我,我不知道……”林笑然觉得,自己不是来探病,而是在向南的伤口上撒盐。
向南却没有显得过於失望,嘴角甚至维持著微弱的弧度。他垂下眼,静静看著彼此相握的手掌。
“老师,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不自信,笑容是令人心碎的仓惶,“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现在这麽难看……”话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嘴。
冰凉的眼泪沾湿了脸颊,为之魂牵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向南的泪水终於滑落,心脏像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垂死挣扎一般狂烈地跳动,几乎不能承受。双唇缠绵分离,吻又落在颊侧,耳边。
“老师,我好想你……”怀抱颤抖,声音破碎。林笑然伏在向南的肩头,泪水濡湿一片。
病房外一声叹息幽然。
陆浩捂住心口,用力抹了把眼角,哭丧著脸:“我看不下去了啦!老大,我们回家好不好?”
何家远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背对病房、靠墙而立的路煜扬。对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微微一笑:“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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