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他跟人家比只能是顺眼舒服气质佳。但这人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带劲儿,平时看着哪都还好,没啥特别,可他走到人堆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他。
周容不大合群,跟人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懒洋洋地,大多数时候都是笑而不语。和玉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无聊,端了杯酒过去搭话:“我知道个好玩的地方,想不想去?”
周容抬眼看见是他,不出声地笑了。“这酒很烈的。”没接他话茬,因为半醉,说话带着点鼻音。
和玉怕辣,就有点犹豫。周容一笑,往前一凑咬住杯沿,和玉怔怔松手,他一仰头,烈酒悉数落入喉中。
把空杯放回桌上,周容起身,看和玉还在愣神,在他背上轻搡了一下:“走啊。”
和玉领他上了顶楼。这小楼临水而建,底下圈了片湖,湖心立着一尾张嘴瞪天的锦鲤。锦鲤是石头雕的,奇大无比,腹内凿空安了盏琉璃灯,夜里就从巨口中喷出幽幽红光。
从顶楼铺了窄窄一条栈道通向鱼口,平日里只有给灯添油的匠人才从这走。初春夜风尚劲,栈道又没有护栏,甫踏出一步,人就被吹得摇摇欲坠,只得牵着手慢慢挪。和玉觉得惊险又刺激,啊啊乱叫,攥着周容的手心都渗出汗水,周容在他身后笑:“你自己不敢,于是拉人垫背。”
和玉道:“你怂了,是不是?”
周容没出声。过了会,他轻声道:“你说,一见如故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明明第一回见你,却总觉着像故人。”
两人挪到栈道尽头,和玉满足得像征服了一座山:“怎么样,景好看吧?”
周容环视一圈,道:“只是这鲶鱼精太丑了。”
和玉大乐:“人家是锦鲤好不好?”他笑点极低,哈哈哈哈哈乐了半天,擦着眼泪道:“不过我也觉得丑,尤其那个灯,跟要渡劫飞升一样。”
周容怂恿道:“要不咱俩把灯砸了吧,为民除害。”
和玉斥道:“你这人怎么蔫坏呢?”弯腰捡了粒石子,塞在他手里,“砸,带我一个。”
周容掂了掂,嫌轻,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瞄好了,一使劲掷进了鱼嘴里。俩人紧张兮兮地等着,听见“啪嗒”一声,红光乍暗,跳动着挣扎了一会,寿终正寝。
两人相对坏笑,扰人的红光没了,才显出天地的清净轮廓。和玉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胆小了,索性席地坐在栈道尽头,两条腿垂着晃啊晃。栈道太窄,两人并排坐不下,周容于是坐在他身后,和玉往后一仰就能舒舒服服靠着他胸膛。
天风纯净,星子无垢,抬头是天,低头也是天。
真好看。
俩人静静待了一会,突然听见底下扰动,隐约是问鱼嘴灯怎么不亮了。和玉笑死了,拉着周容道:“快跑快跑,他们来抓了。”
畏罪潜逃没成功,他俩笑得腿软,跑也跑不动,在栈道上被逮了个正着。那人喝道:“大胆小贼,竟犯到王府头上!”
周容举手投降,还是止不住地笑:“天地良心,这灯太丑了,我俩只是来砸了它。”
那人勃然大怒:“王爷亲自挑的琉璃灯,也是能砸的?来人,给我拿下!”
和玉笑道:“我都不心疼,你倒操心了。”
那人听出声音,目瞪口呆:“小、小世子?”赶来抓贼的仆役扑通跪了一地,和玉没理,去牵周容的手,对他一笑:“你还觉得哪里丑,随便砸,反正是我家。”
再见他是十几日后了,这回是赴饭局,十余举子高声谈笑,和玉却一眼望见他。还是那样,不远不近吊在人群后面,面上笑意七分温,三分凉。为首的举子和玉认得,当头拦住,笑问是何饭局,答曰同为宋大人门生,联络下感情。
和玉觑着周容,周容笑吟吟回望。和玉对为首举子道:“我想把此人劫了,可好?”
周容乖乖跟着他走。和玉心里美滋滋:“咱俩去哪玩啊?”
“不知道,还劫人?”
和玉厚颜无耻地道:“对啊,你快想。”
彼时天色正好,春水汤汤,江阔潮平。周容想了想,笑问:“会划船么?”
租了一叶船,摇摇荡荡上了江面。和玉实在没做过此等劳役,空握着桨不会用劲儿,船在水上团团转,像追着尾巴咬的狗儿。眼见一桨没划对,船冲着江岸直撞过去,和玉吓得闭眼受死,周容在边上凉凉道:“傻东西。”
船头磕了一下,也不很重。周容手把手慢慢教,船变成了跛子,虽然一脚深一脚浅,好歹是能走了。和玉船划得不怎样,兴致倒是极好,一会儿嗖嗖嗖划得飞快,大叫着“浪里白条”,一会又要捞鱼,当然是抓不到的,可他也不懊丧。
近黄昏时候,租船的生意愈发好了,江面蒙蒙,渔火点点。两人停了桨,任船慢悠悠飘着,懒懒看风景。偶尔有划近了的,周容就吹声口哨,远远地扬水泼人家,船上是一对年轻男女,既惊且笑,嘻嘻哈哈地泼回来。
和玉道:“你认识?”
周容坦然道:“不认识啊。”
和玉还不好意思,周容就笑着扯他:“你也来,我一个人泼不过他俩。”
高高挽起袖子,和玉也加入战场,你来我往泼得不亦乐乎。正专心泼着,猝然被扬了一脸水,淋成傻呆呆一只落汤鸡,和玉扭头要骂,兜头又是一捧水,罪魁祸首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和玉疯得全身湿透,入夜时分江风渐凉,两人于是掉头往回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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