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通,首先是一阵很含混的呜咽,我以为是串号了,握着手机“喂喂”了两声,只听我的亲舅舅祁海峰清了清嗓子,带着哭腔道:“喆喆啊,你,你外婆没了!”
当时我愣了一下,花了整整几秒钟思考“没了”,到底是很么意思。我以为他打错了,正想确认,舅舅继续哽咽道:“我现在,我现在过来接你,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外婆家。”
这一霎那,那种久违了的,一下子失去亲人的恐惧,自打我老娘去世后,再度光临了我的生活。
在我的印象中,我外婆一直是个身体倍棒、生命力旺盛的小老太太,住在乡下每天买十斤菜,跟小贩讨价三十分钟不喘气的那种。一直到接到这个电话,我才迟迟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了。
永远笑眯眯、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外婆,怎么会不在了呢?
外婆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是“喆喆,下次再来玩啊”,还是“你这个吃肉不长肉的败家东西”?
我把手机抓在手里,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飞跑起来,跑了几步,才意识到,我现在这在郊区,跑回去得跑两小时。
又浑浑噩噩地划开锁屏给祁洛打电话,摁了几次接听键才打出去,当即就是一个单调冷漠的女声,对我道:“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我操。”我骂了一句,鼻子一酸,一下子知觉和意识恢复过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在太多时候,我都过于依赖祁洛了。先前被阻隔的世界又开始转动,我连忙拦了一辆车,朝市区飞驰而去。
第20章/星期三一场葬礼
晴朗多日,傍晚豪雨悄然而至,浇息了十月份还灼烈耀眼的旭日。
先是一滴清透的雨滴坠落在车窗碎裂,流下道道蜿蜒印迹,像什么人遗落在此的眼泪。随后大颗大颗接踵而至,猛烈地冲洗着眼前的街景,最终,雷鸣和闪电姗姗来迟,黑云压城。
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在街口胡乱鼓胀舞动,道路两旁不断有行人匆匆而过。我坐在车里,心想,大概老天也知道,有一位老人在这个下午,仓促离世。
祁海峰,我的亲舅舅,坐在副驾座上用纸巾捂着脸,发出短促奇异的啜泣,身旁的司机一语不发。
我坐在后排,身边放着忙乱收拾的行李包,拉链没拉好,一只袖子掉了出来。我低头把衣服塞进去,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屏幕一直很安静。
就像过年小孩总要躲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玩手机一样,我也不敢频繁摁亮屏幕来确认。把手机收进口袋,我又呆呆地看了一会窗外流动朦胧的雨景,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合适,复而又低下头来数座椅上的皮质纹理。
舅舅哭嚎了一阵子,转头看了看,像才发现我在这里一样,将一串扯得破烂的卷筒纸递给我。
我其实没有哭,但是还是接过来,往脸上随手揩拭了一把那本不存在的泪水。结果我尴尬地发现,那上面沾了不知道是舅舅的鼻涕还是眼泪,擦在脸上湿乎乎的。
穿过寂静的几乎连水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小树林,沿着铁路驶过山丘,就到了外婆的家。
车进了村子,整个田埂上都是水,泼瓢大雨还在持续地下,前边很黑很黑,几乎看不到一丝光。
我们的车一停下,立即涌上来很多并不面熟的人,他们穿着雨衣举着手电,告诉我们说,外婆的遗体已不在家中,放置去了灵堂。有人扯着我的袖子,让我去看看,又有人阻拦说现在太晚了,小辈先休息,明天再去。
我被一群人浑浑噩噩的领着走,想跟海峰舅舅打个招呼,一回头却发现,他早已被另一群人拉走,不知所踪。
进了外婆家那栋自己盖的独栋小楼房,院子里种的桂花树被雨水吹打的七零八落,屋里没开灯,只见一个人站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道:“顾喆,你们终于到了,等了老久了。”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我听了多少年,陌生是因为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我木然地走上去,任他扳着我的肩膀,捏了捏,道:“瘦了。”
我避开他的手,走过去把墙角的开关摁下,道:“爸,你怎么过来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我爹晒得黑的发亮的脸上,屋中萦绕着一股破败萧索的气息。他十分不满地看了我一眼,道:“什么话,你外婆走了,我能不回来吗?”
我“哦”了一声,心说除了旅游,原来还可以在我爹嘴里听到别的。
他又坐下来,用茶盖撇了撇,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听说老人走的挺安详的。”
“安详就好。”我在老爹身旁坐下,盯着对面墙上褪色了的奖状,突然发现那是我小学三年级得的,暑假的时候拿过来送给了外婆,这么多年了,纸脆的一碰就碎,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
“你工作的事,我跟你叔说好了,年底你就回他那边去,给你叔帮把手。”老爹拍了拍我的胳膊,道:“这么大人了,也应该长点心了,少把心思花在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我给你准备好了首付,给你在你叔公司那边买套房子,你也就不用再在祁家那边上班了……”
我沉默地听着,只觉得兴味索然。我老娘去世后,我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我也爱理不理,等他恢复振作没几年,又撇下工作,跑到深山老林去和道士学习呼吸吐纳长生不老,几乎就没怎么管过我。
有一次在外面玩,不知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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