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知道,她家先生为官清廉,官场纵横数十年也无桃色新闻,
而且平时不理财,不管家,家中钱柜的钥匙她牢牢地控制着,不怕他养外室、包*奶的。
随谭儒文隐居的海伯外,还有海伯的太太王姨,王姨是兼着这别墅的保姆和厨师的。谭将军性喜俭朴,对吃穿无挑剔,惟爱读书、写字、画画、种种花草,闲时也常到山角下的磺溪去钓钓鱼。惟有一个女人从台北经常像是花蝴蝶那样飞来飞去的就是张丽姗女士,其实谭儒文将军是她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才兼文武,秉性淡泊,又有传奇式人生阅历的隐士型智者,和他的谈话本身是一种享受。当然小丽姗也是惹人怜爱的,她的身世、聪颖和才气都使谭儒文将军会联想到在大陆下落不明的妻子、
儿子,这神态太像是年轻时的梅韵贞。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就像是张丽姗不会说出她对他的偶像的崇拜,他也不会说出他对她那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式的怜爱。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带点父女感情那样的相互交往,寻求着某种不带任何私欲般的情感依托。
双方心中都有数,这种年龄差异极大,纯气质上的异性相吸还是不点破的好,一点破双方也就不太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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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姗悄无声息地像是兔子那样蹦上二楼时,谭儒文正在书房“觉明精舍”的阳台上,凭栏向远方的青山绿水眺望,阳明山胜景尽收眼底。眼下这秋雨绵绵的季节没有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生出许多李后主式的忧愁,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乡思。张女士并不知道谭将军此刻想到的是党国元老于佑任先生死前的诗句: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
只有痛哭;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永不能忘。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脸上依稀挂着泪痕。她却望着他笑,她要给他一个惊喜。其实他在阳台上已看到了她那辆崭新的蓝鸟车,她的来到使他孤寂的心情由阴转晴,他希望她是报春的喜鹊。他用那飘飘欲仙的仿绸白褂的袖口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地道:“唉,老了,见风就流泪。”随后转为笑脸说:“最难风雨故人来,这阴森的鬼天气,使我感到温情的可贵啊。来,姗姗,屋里坐,
外面有什么新闻,给老夫说说。”他把她让进了书房,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微笑。那身影俨然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般睿智的学者身影,在这个高大的身影里你可以感受到人世冷暖,历史沧桑,宦海沉浮所历练出的宝贵财富,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际遇。张丽姗默默地想。
张丽姗像是变戏法式地从身后掏出了那只厚厚的信封,那只从海峡对岸带来的信。
“谭老伯,你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信,谁的信?”
“你的。”
“有谁还牵挂着我这个方外之人?”
“大陆来的。”
谭儒文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可能是梅韵贞的来信。
“难道是她,她还活着?”他喃喃地自语了一声。这仿佛是从肺腑里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励人心的黯哑,却极其清晰。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张丽姗送过来的信封。
他慌慌忙忙地坐进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那副摆在一本线装本《心经注疏)上的老花眼镜。
趁谭儒文看信的当儿,张丽姗打量起这间她熟悉不过的书房。
书房十分宽敞,如果不是因为这倒楣的天气当也是十分明亮的。一房古色古香的柚木家俱,满壁的书橱,宽大的写字台上,置放着一方精雕细刻的雨点金星砚。这砚显然来自将军的家乡安徽歙县,疏疏朗朗的金星仿佛雨点那样布满整个砚堂,四周精雕着一圈山水。细看那图:嶙峋峭壁之上岩松兀立,壁立万倾波涛,金早底部是浅浅的波浪纹,波浪一倾一倾又构成一道道细细的眉纹。
右下角的一块孤石上青松烘托,竹叶帷绕,站着一头戴斗笠、身披道袍之人,长袖飘扬,俨然方外之人。右上角是古意泱然的小篆“观苍海”。此砚石色青碧而金星耀目,纹理匀净而水波浮面,眉纹清晰而晕透肌理。乃砚石中浑然天成,融金星、金晕、眉纹、水波四绝为一体之少见的神品。那一壁松石俨然是将军家乡的黄山,那隔海相望的孤石上站立的道人是否寓意着孤岛上的谭将军呢?同是皖人的曹孟德那借景写情以抒一统江山,昂扬斗志之理想,充斥着一位远征乌桓得胜归来之将军的忧世感慨。那首《观苍海》五言诗的诗意,竟被制砚名家巧妙地借用为谭将军之怀乡思亲之情,却也珠连璧合呢。这方砚的背面,却是雕刻着一个和尚挥笔在蕉叶上题诗的脱俗画面,这又俨然是忘情于书法的怀素和尚了。
书房的沙发茶几上是一幅装裱的立轴书法,清秀的欧阳询体,
风姿秀骨,超凡脱俗。张丽姗知道那是谭儒文的爱妻梅韵贞的诗,
家乡j县的宣纸,年代久远而纸质泛黄,显然经过多次精心揭裱而成。上书的七言诗,题为《战后与儒文重逢》:
明灯对影入素墙,
细语殷殷话沧桑。
战火八年成旧梦,
相思数载终当偿。
情真未必起山盟,
花红原本出天芳。
莫道古来伤俩别,
晨风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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