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一些光泽,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如同木锯的嗓音传出喉咙。他的嗓子在那场大战中嘶吼了九天十夜之后便陡然沉默,这个时候虽然仅仅是发出一个音节,也有些吃力。
“……啊。”喉头吞咽,咽下那由于重新振动声带而撕裂出的鲜血,腥甜,苦涩,浸润着干燥的喉咙,就像辣椒水泡着伤口一样的感觉。
华阴已经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艰难的站起来,又走回去架住他。“腿受伤了么?”她问。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锥心的疼痛自那里传出。那是在大战中被魔军大将砍中的,只不过先前被他刻意忽略了而已。他想开口说:没问题,走吧。可是喉间的疼痛让他有些难受,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这双手已无能为力,但起码,这双脚依然要继续走下去。下七重天时,他再望了一眼那满地尸体。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千军万马,手一挥,气震山河,铁骑铮铮。这战场……已离他远去了吗?
他母亲的话语在耳侧响起。“所谓战场,不过是两方主将厮杀的棋盘。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一旦站在战场上,就只有赢这一个准则。不忍,徘徊,人性,决不能将这些带上战场。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再常见不过的事。你败了不要紧,你脚下万古枯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还有勇气再次踏入战场。”
※※※
回到西城正是深夜,寒露沾染衣衫,衣服上干涸的血渍又稀释开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浸入土里。青龙苍明刚一拉开书房的纸门就看到外面华阴扶着苍玄走回来,看到他苍玄低下头,刚想张嘴喊爹就被拍着肩膀。
“先去洗个澡吧,再把这浑身的伤治一治,明早去见你三舅,莫吓着他。”青龙苍明说道。
苍玄点点头。沐浴焚香,包扎伤口。周身大小伤口大多无碍,只右腿上那个刀口,稍许有些深,是被强大的魔器所伤,见了骨头,愈合起来有些麻烦。用白色的软布缠好绑住,放下衣袍,虽看不出什么,但走起来容易露馅。眼睛落在那个红木柜上,若没记错,他老爹青龙应该有收藏几块龙玉。
小时候曾经在禅心殿住过一段时间,虽然那个时候青龙不知道他是他的亲儿子,但作为义子,也颇为疼爱。是以他曾经将这书房里里外外翻个遍,青龙也从未怪过他。相比母亲来说,父亲算是温柔的。玄武性格本来就冰冷,作为母亲,她真的不称职。
俯身蹲下去,拉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伸手进去翻了翻。冰凉的感觉自指间传来,凭着手感苍玄知道自己是摸到那龙玉了。从里面摸出四块来,那龙玉长条条的,只比他手掌长了一些。正好与他腿上的伤口长度差不多,用来固定再好不过。
将那四块龙玉嵌进绷带里,又仔细的缠了两圈,绑好。站起身来,忍着痛将脚掌放实,在屋里走了两圈,比之前好些了。这时纸门被拉开,华阴拿着药瓶走进来。看了那打开的抽屉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染血的绷带和站在角落里扶着墙的苍玄,说:“还好么?”
“还好……”
“先别说话了,我给你看看嗓子。坐下吧。”
苍玄坐在铺在地上的被褥上,华阴指间清光浮动,在苍玄的喉结上上下游走。“音带破了,稍稍治好,记着说话不要太大声了。凌星若问起,你要哄着些。他再过十多天就要回炉重造了,别跟他提眼下这些糟心的事儿。”
苍玄点点头。青龙要苍玄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英帝宫也不迟。苍玄应下了,睡在被褥里,却是翻来覆去。他在这禅心殿睡着,爹娘都在这里,他却感到一阵一阵的陌生。
到了四更天时,索性坐起来,看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一会儿,起身。轻轻拉开纸门,走出房间。顺着青石板阶梯的小路,下了禅心殿。再走一段山路,转过弯,抬头看了看那高而宽阔的阶梯,苍玄按着腿喘了一会儿。
四周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除了英帝宫黑沉沉的安静的吓人,其余每一座宫殿都灯火通明。不仅守夜的弟子增加了四倍,来来往往的山上山下巡视,依稀还能听见底下人声鼎沸。看来天界战败的消息已经令得仙界坐立不安,各个仙山的掌门人此时定聚在玉鼎宫里,西城的五大长老个个愁眉不展,掌教明鸳挥退旁边上茶的弟子,按着眉头坐在高位上沉思。底下的人说来说去,就是找不到一个法子来应对眼下的境况。天界战败,天君失踪,六界该何去何从?仅次于天界之下的仙界人心惶惶。
苍玄回过头,继续往台阶上走去。这会儿他放慢了脚步,不知为何,就这么望着那昏暗的宫殿,一步步的靠近,心倒静下来了。虽说如此,当他站在英帝宫下,扶着柱头喘气的时候,还是能感到后背出了稍许的汗。
忽然回想起一个场景。那时候他刚刚当上北方之神,坐在逝水宫里批阅奏折,常常熬到深夜。凌星总是会拿着一件银色的袍子,从黑漆漆的门口走进来,宫殿里明亮的灯火照在他的侧脸,染上红晕。
“夜半三更,寒气入骨,容易受凉。”凌星说着,将软袍披在他身上。这个时候他会拉一拉肩上的袍子,搓着手,回过头冲身后的人笑,会问他:“你怎么起来了呢?”
“醒了。看到你不在,就想你是又跑来这里批阅了。”凌星会笑着这样说。那个时候苍玄还奇怪,为何凌星总是在每一夜的这个时候醒来,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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