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耳边低声道:“好。”
红帐春宵里,两个身影仿若没有下次一般地纠缠在了一起,肢体交缠,交颈呢喃,极尽缠绵,春意无边。从床帐中漏出来的一角红衣边上沾了一片水渍,不知道是窗前的薄雨湿了春衫,还是眼角的泪水打湿衣襟。
留在红衣耳中的,是少年那一句句的呢喃,一字一句,透彻心扉,似乎要滴出胸腔中的心血:“......以阑......以阑......以阑......”
在两人缠绵的最后关头,他紧紧抱住少年,两人胸口相贴,交颈缱绻,他贴在他的耳边轻轻问他:“你曾答应过我,这一生必会事事依从于我,决不违背,那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少年却闷声不吭,自顾自地在他体内释放出来,却没有给他回应。
他的心渐渐冷下去。
两人云雨歇停之后,少年渐渐昏昏睡去,唯留他清醒着,怀抱住少年的身体——不,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个少年了,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了,仪表俊美,风姿卓越,从这个小院里走出去,会有无数的人仰慕爱恋于他,而他,再也不会回来。
红衣用自己的身体贴着男子的皮肉,一只手抚摸着男子的后背,另一只手拂过男子乌黑的鬓发,举止间是说不出的缱绻爱恋。
虽然最初是少年迷恋上了他,可最后却是他爱上了这个世家少年。
他修长的手指在男子的额头轻点,迟疑犹豫了半响,始终还是没有落下手去,最终只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心错付,心甘情愿。
等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男子果然已经走了。
只给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写着寥寥数字:莫寻我,等我回来,一年为期。
那日红衣拈着那张纸条,立于窗前许久。
他要他等他。
那他等。
可他等了许久许久,男子却始终没有回来。
第十一个月,他踏出了别院。
他不想再等到最后一刻。他怕那时依然看不到故人再撑着伞,于山雨中归来。他先走一步,便可以欺骗自己,不是对方抛弃了他,而是自己先放弃了。
他想,也许他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很多时候,我们往往只能看到故事的一面,却不知道故事的另一面。
一个故事翻过去看,其实可能便是另外一种样子。
当初那个白衣无暇、轻歌纵马的世家公子,一人一马,风度翩翩地下了江南,誓要寻到一个天下第一的绝色美人。
他最终找到了这个人,并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他一生最为幸运之事。
哪怕前路未卜,哪怕路途坎坷,他也誓要护住怀里的这一抹红衣。
当年的少年始终未变,他一心一意地对待爱侣,真心想陪他一生一世。
家族的书信最初传来之时,他便对祖父申明了,他可以为家族做任何事,除了联姻。他不会让以阑之外的任何人做他的伴侣,一生一世,非君不娶,哪怕一生没有子嗣,他也只要以阑一个。死心塌地,绝不后悔。
祖父先是断了他在京中的产业,后来又派人前来江南架他回去。
京中的产业被人截断,陷入困顿,所幸他早准备了后手,凭他在江南置办的产业,足够他与以阑一生无忧;京中来人,他派遣下属一一拦截,不允许他们探寻到自己的住处,更不允许他们有伤害以阑的可能。
最后祖父实在无法,只能对他道出实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朝堂表面上看十分平静,实际上,江家却已经陷入了一场波澜诡谲的暗流汹涌中,一旦不慎,百年世家可能瞬间倾覆。
祖父需要他回来,家族也需要。
祖父与他定下约定,若他肯回来帮助江家度过皇子夺嫡的难关,他便承认他的爱侣,让他堂堂正正入他江家门,江家上上下下决不会有所非议。
他虽爱以阑至深,一分一毫也不愿分离,可他也不能弃家族于不顾。
他不敢说出真相,因为他知道,若以阑知道真相,必会随他一同前往京中,随他生死与共,哪怕同死共葬。
可他不能答应。
因为,也许......也许他这一去,就真的......再也不能回来。
他要他活着。
那是一个血色斑斓的权利旋涡,一场肆无忌惮的杀戮盛宴。
夺嫡。诬陷。下毒。逼宫。
太子已死。皇帝病危。
那位宠爱了贵妃几十年的至尊不会想到,在他为她赐死了被诬陷的长子、打压下一直拥护太子的江家后,一夕间会天地异变。皇帝病倒在床榻上性命垂危时,也不知会不会对辜负了的发妻和长子生出真切的悔意来。
他是帝都百年世家江家的公子,偏偏他从来都无心政事,一心只爱纵情山水之间。他也曾劝过祖父,勿让江家踏上夺嫡的船,只需冷眼旁观便可保全自身,只是祖父作为帝师,终归还是要拥护正统。
他因不愿掺杂政事才避离帝都,却不想皇帝竟会这么偏心糊涂,太子的地位越发危险。在这个风雨飘摇、生死瞬变的关头,他终究还是为了家族归来。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纵然他天资聪颖、算无遗策,但对手步步为营、同样高明。他回来不到一年,太子一党纷纷倒下,皇帝中毒病危在床。之后以迅雷之势逼近的逼宫,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给了他最后的重重一击。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他对家族已尽心尽力,固然他并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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