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医生来。”
石家小姐扭伤后,马场里有几个人便回来了。方季鸿原站在不远处,看见了黎晖同石少那副情形,却碍着面子不好过来。他本来怕黎晖没见过世面,被这一出给吓着了,转念一想或许人根本就不懂,也稍微心安些,这才走过来道:“人家妹妹扭了脚正乱,咱们就别在这儿添麻烦了,我同管家说一声就是,咱们上馆子随便吃点饭。”黎晖便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下午回家后正巧大伙儿都在午睡,黎晖躲过了盘问,赶紧回屋里去温书。换衣服时,摸着衣兜里一块朱古力,不知是哪儿来的,随手丢在小客厅里,再想不到是那石少爷偷偷放进来的。
晚上闻见外头一股子怪味儿,黎耀宗又一阵猛咳。黎晖不能不出来问一句,正奇怪什么牌子的鸦片这样难闻,才发现那搁在烟铺上的不正是自己之前那块朱古力?刚巧也是红、金二色的锡纸包着,难怪会认错了。他不敢实说,只替黎耀宗倒了杯水来,好在黎耀宗也觉得这一包鸦片不对味,随手撂开了。
黎晖以为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因而许多日子后,三姑在方家老太太的寿宴中私下问起时,他脸上的茫然有些来不及藏好。
他本来就实在不想到这里来,从前他还小时,三姑父给高堂办寿席便是这副光景:黎家一大家子人全部出动,够坐满两三张席。然而两边亲家的关系原是一点儿也不好的,他们来了既不去祝寿,也不和方家别的亲戚故交攀谈——好似就是专来吃那一只寿桃、喝一盅八宝酒的!他那时年纪小,只觉得自己身边这一桌的人跟旁人都不一样,回回都没什么趣儿,如今一看,三姑这一心顾着提携娘家的姿态未免太拙笨,别人不过看笑话,谁来真心同你论亲戚?
这念头一生,他心里越发只剩下一个“丢人”在沉沉地拖坠着,哪里听得进去他三姑说什么。方太太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觉来了气:“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不是姑姑说你,黎家将来还不是得靠你撑起来?叫你季鸿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那些女孩子们,你同她们应酬两句总是要的,有合适的,也可以往这成家立业上头想想了,例如那位白小姐……”“姑姑,”黎晖这才明白家里人那几天秘而不宣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不耐烦,却不能朝她发作,只得道:“那白小姐看也不曾看我一眼。”仿佛是埋怨,心里其实有一种报复的乐趣。
“怎么会?”方太太对娘家这棵独苗儿期望颇高:“总是你什么也不懂,人家姑娘家脸面薄,还能豁出去真明说个什么来?”黎晖笑得有点快心:“我怎么不懂?那个姓石的少爷想同我拖朋友……”
“混说!”方太太乍听见还在想是哪个石少爷,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成天学的都是什么?连这种下流话也说得出口!”黎晖见状,后悔自己只图一时痛快,不敢再说。姑侄二人正僵持着,幸而寿宴开得及时,好一阵鞭炮响过了,再看方太太,已经忙着去婆婆面前张罗了。
方太太原本只是气黎晖学来了些混帐话,并不当真。偏巧挨桌敬完酒后,正坐在一边歇息,却见方家一个远亲笑盈盈地走过来仿佛要同她闲话。方太太依稀记得这婆子家里是个穷得一碗稀粥能照镜子的,本自矜身份不欲理会她,忽又想起她本人是拉纤做媒的,这才稍有犹豫,没有马上走开。
果然那婆子坐到跟前来,先跟方太太问好,陈芝麻烂谷子又扯了几大口袋,兼着许多奉承她的话,这才绕回正题:原来是石家小姐上回见着咱们黎少爷一表人才,留了心,女家不好主动,只教她随口来问问。
方太太原本听见这话,还有两分自得,忽然福灵心至,想起黎晖之前一番话,内里不觉存了个疑,面上虚应了两句,暗中已打定主意一会儿便要找方季鸿来问仔细了。
谁知那方季鸿自己是有朋友圈子要应酬的,不过去给方家老太太磕头上寿过了,转眼便不见踪影。方太太无奈,差使女儿方晴去找黎晖,也没找着,只得先把这桩事在心里搁住了,回头再同娘家人商量。
黎晖原本打量众人这一团热闹,没个把小时散不了场,便想偷偷出去逛一圈再来,不想半路碰上罗蕊娇,老远见着了自个儿,便问道:“晖晖,你又想上哪儿去玩?”黎晖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自己常这么做似的,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后又才松开。见她把一双洋灰色鼠皮手套摘下来塞进皮包中,手腕上隐约露出一对金镯子,黎晖便道:“才几月,你把这个就戴上了?是三姑送的?说真的,咱们也不该老让她贴补……”“她?”罗蕊娇忽然莫名地拔高了嗓子,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却又即刻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黎晖,变回了平常的神色:“不是的。你别管这些。”
黎晖觉得她有些古古怪怪的,以为是三姑又数落了她两句不好听的话——这两年她俩话都很少说上一句了,罗蕊娇一时又不习惯起来也是情理之中,便没在意,只嘱咐她说:“我就出去透口气,你别跟人说,谁也发现不了。”罗蕊娇乜他一眼:“果然是人大了心也野了。身上有钱没有?”黎晖敷衍地应了一声,人已经跑出老远了。
他从后巷出来,忽然仿佛看见前头巷口一辆黑色轿车,很像三姑父开的那辆,心里虽有点疑惑,三姑父不是早借着母亲要买什么东西的由头逃席走了吗?但不敢再细看真切了,转身另走一个方向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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