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喊冤,无论是不是真冤,都是刁民,先吃一通板子,那喊冤的女子嗓门极大,被打得乱叫,又是冤又是疼,断断续续地喊出:“宣王谋反,毒杀我夫君,我夫君死得冤枉啊!”
杨博涵六十多岁的人啊,哐当就从椅子上跌下去,康行和王巧身边的两个内珰,赶紧把老大人扶起来顺气。
黄蒲阴着脸,吩咐左右,“去把嘴堵严实,赶紧拉进来。”
披麻戴孝的女子被拖进来,打得趴在堂下缓了缓,才膝行而前,以头抢地。
康行也被吓得够呛,要不是他年轻不好意思,也恨不得跟杨老大人一块晕死过去,于是只能无助地望着黄蒲,“黄大人啊,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黄蒲在惊天动地里,维持着朝廷最后一丝冷静和体面,挥手对堂上杂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大理寺闭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有关人等不得私出。”
在场的书记、评事听罢撒腿就跑,本以为祖坟冒烟,得见东宫涉案审理,哪知是祖坟着火,宣王也搅合进来,太可怕了。
“大胆刁妇,你可知,污蔑亲王乃是死罪!”黄蒲怒拍惊堂木,在场大人均被惊起一身冷汗。
下跪妇人口唇含血,面色苍白,凄惨决绝地说道:“民女所说句句属实,民女乃是潞安府兵指挥卢钊妾室……”
没等她说完,康行直接炸了,一巴掌拍在官椅扶手上,蹭得站起来,“胡闹!卢钊通敌谋反抄家,全府下狱,你若为家奴怎可能还在此地?”
女子勉强直起腰,急辩道:“我乃外室,大娘霸道不得入府,大人可问卢府,定知道我穆宛。”
历两朝风雨的大太监王巧,自始至终贯彻检查本职,一声未出,稳若泰山,他勾起手指,点了身边的内珰,不疾不徐地说道:“去刑部大牢核实。”
内珰只垂目领命,悄无声息地匆匆而去。
穆宛冲着慈眉善目的王巧磕了个头,动作间被打伤的地方牵扯到,喘得直哆嗦,又咬唇硬顶起一腔绝望,索性扬声道:“宣王指使死士扮成道士,在山西各地设堂立教,名为青天。我夫君原为内廷侍卫,曾效力宣王王府,受宣王逼迫服下死士红丸,该毒一期十日,解药即为□□,到期不服即毒发毙命。”
杨博涵被内珰照顾着喝了两口水,刚缓过口气来,正好听到这段要命的供词,在刑部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大人,简直想哭着求她闭嘴。
“江湖妖术不足为信,胡言乱语,我看你定是包藏祸心。”康行彻底不干了,他好歹是都察院半个管事的,虽说跟宣王私交不密,但也是经常站在一个坑里骂人的交情,只想赶紧把事给抹了。
他凑到黄蒲身侧,沉声说道:“黄大人,再审下去,怕是天要塌啊。”
黄蒲也是满脸惨淡,狼狈不堪,低声道:“康大人啊,她方才在外边喊成那样,我能怎么办?难道把她弄死在这里?”他在康行面上扫了扫,然后一把抓住康大人的袖子,“要不,大人您行行好,把她带回都察院?”
康行奋力扯出官服衣袖,整个人摇成了拨浪鼓。
穆宛冷哼一声,对着黄蒲问道:“黄大人亲赴山西查案,难道不知我夫君与那些道人死相如何?”
“大胆!”黄蒲当然知道,并已据实禀报,此时,他只能故作惊慌,唯诺难言。
其余几位大人一看他这幅被人戳中痛脚的倒霉模样,就知道红丸之毒怕是有的,更是吓得手足冰凉。
穆宛又接着道:“我夫君糊涂,一念贪生,祸延全族,但关键时刻,我夫君拒交西北军潼关布防图给宣王走狗,拒服红丸,毒发而亡。”
“一派胡言,含血喷人,你个刁妇!”康行连惊带吓,已经完全懵了。
“一面之词,毫无凭据,你妄想构陷亲王救卢家,简直做梦。”黄蒲附和康行的话说道。
谁料,穆宛从怀中摸出个布包,哆哆嗦嗦地打开,先展了一封血书,平静地说道:“我夫君知道命不久矣,留下遗书,记录了事件原委。另外,还有宣王的京城走狗与青天教主往来书信,均以密语书写,由于我夫君也曾与宣王走狗用密语书信,特默了语谱,并翻译了信笺。我夫君知道,他死后定会连累家人,所以遗书证据均不敢寄回卢府,只能交予我处。夫君别无他求,但求留府内妇孺一条活路。”
她又对着堂上各位大人,稽首于地道:“穆宛本是陷落烟尘之身,幸得夫君不弃,也算活了几年人样,往日恩情无以为报,唯有以轻薄之身立志,为我夫君鸣冤,为卢府争一条活路。”
王巧顿感不妙,此女话中似有死志,起身阻止之际,就见穆宛奋力挣起身子,狠狠撞在一旁的堂柱上,脑浆迸裂,当场身亡!
第25章惊怒
三司一监的四位大人,如丧考妣地托着穆宛呈上的证物,好似捧着个火器营,屁滚尿流地入了大内。
而本该封死在大理寺内堂的消息,却凭空长出了一双翅膀,飞入各个部堂衙门,四九城瞬时被炸了个天翻地覆。各部官员从上到下,都屏住呼吸,恨不能把自己当成个屁,放出京城去。
意外的是,天子并未降下雷霆之怒,朱门宫墙内像一潭静谧的死水,在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着未知的风暴。
永宁帝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凝神,面色晦暗不明,手边只一方贡香小几,上面散着两份奏章。
三司会审,非但没把太子从茅坑里捞出来,还顺手把老二给扔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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