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苏也是会怕的。她想。
可是他为什么要压抑呢。自打从王府把自己救出到现在,他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反常的冷淡,直到她生子之时,他再无法强装。
她的眼中蓦地划过一道雪光,穿透到了他的眼睛里。
苏毓钦给她这道雪光照得不安,难掩慌乱地起身道:“眼下你也醒了。我还有些事,过些时再来看你。”
如今的苏府中是格外好看的了。离潇以前做过造园的活儿,应他们夫妇之邀,根据归雪画的图纸,又在府邸庭院中布了各色假山池水、花柳草木,与西面的那座花园的景致连成完整的一片。池水给打通了,中间建了一座虹桥。
庭院中,水上各色山石,或异峰突起,危如累卵,或重峦叠嶂,穿流漏雨。令有几具奇石,皆是其他官员命能工巧匠造了送来作礼的。其中最别致的一件,名为“流泪泉”,梅雨时节,石头上遍体七十二孔中孔孔泉流,如有情人泪如雨下。和“流泪泉”对着的,是“横波目”,石体遍身青色,左边中间燃一炉香,窍窍烟出。
山水石木旁植着几株茂盛的桃花。那花期倒是短得很,晴天里娇媚艳冶,雨水中花落成泥,都来不及叫人叹一声绿肥红瘦。
庭院花园之外,又单辟一间屋子,专供制香焚香之用。屋内一应炉火、钳子、玉盘等物,皆摆放齐整干净,和风灵楼采香姑娘的闺房一般无二。四面窗户设计精巧,既可开关,亦能半开半闭,可通风而令外边人瞧不进来。
苏毓钦从归雪房中出来,一路走到了庭院正中,脚忽然凝滞了一般,迈不动了。
此时已是半夜。他感到体内有部分血液在倒流,让他喘不过气来。余光一瞥,却见她推门追出来了,心下大乱,遂躲到一众怪石的后边去,然后慢慢地挪动到里头。
上回他在赶回家的路上,遭遇“雪崩”,险些丧生,幸为晚姑所救,然冰寒之气已入体,至少需静养半年。然他心急要去找她,便不管不顾地动了身。待寻到她后,一起返回北周,却遇到王上刁难,他不顾体内寒气未清为她挡酒。后来,听说她为六王爷所困,又指挥竹离潇为他施针,强行换来意识清醒,武功恢复。继而血洗王府,使用真气内力好不珍惜。
他是再经不起折腾的了。然而眼下虽换来一片安逸,深处却仍是危机四伏。
他是晓得自己身体状况的,一心只想瞒过她。或是暂时离开她一阵,将身体调养好了再回,遂有意冷了她。可他自己竟是没想到这番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孩子的降世、她的昏迷……他想到她曾受的苦,是再不想离开她的。
“苏苏!”安静的庭院里传来她的呼唤声。就在他身后,只与他隔了一座石头。
“苏苏!”她边走边唤。冷风吹落一树玉兰上的露珠,点点滴滴打在她身上,如冰凉的雪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忽然袭上她的心头,她眼中一刹那间盈满了泪,又被她生生控制住了,不允流出。
她慢慢地在原地立住了。僵了三天三夜未动的腿脚,经不住这突然而来的动作幅度,已经在微微胀痛,但于她而言却是无感一般。视线已然一片朦胧。朦胧中她看到眼前一片夜色中桃花盛开,如彤云浮动,将她透明的眼泪染成血色。亦或者,不是泪作了血,而是纷落的花雨如红泪。
一个府中庭院,一潭清池碧水,一座假山林石,两人相距很近,感知很明,却看不到彼此。她在明处哭,他在暗处呕血。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发出的声音。雪白的衣袖上已是斑斑一片红色。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将这种状况视为常态,唯一不想的便是叫她看到,因而无可避免地躲着她,冷着她。
他透过石缝看到外边的桃花儿了。它们依旧是那么茂盛繁华,夜色也笼不去那份妖冶。然而花朵愈是繁盛,便愈是衬得人心寥寥寂寞。他看到她单薄的身影徘徊到桃树下了,是一个人空对着一树花、一轮月。
“苏毓钦!!”她犹没有放弃,撑着刚刚恢复一些的身子,扯着嗓子喊道:“你出来!”
眼前一片晕眩。他继续忍着,与她耗着,等她先走。血越咳越多,连山石上都被洇了一片,一滴滴顺着石头复杂的纹路往下落,绽在他的衣摆上。
然她是断不肯认输的,也与他耗着,等他先出来。
两人便如此僵持着,直至月亮行将西落。
终于,她说话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到底是因何瞒着我呢?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生逢乱世,离合聚散本是常事。”
“我们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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