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伤怀着,只听一声闷响,晏适容从席上滚了出来,嘿嘿嘿地直笑。
晏清听他这一声应当摔得不轻,便问:“你醉了?”
晏适容翻身坐起,理直气壮道:“喝醉了!”
晏清摇摇头招招手,“没出息的,宴还没开始你便醉成这模样了。罢了罢了,你回府歇着罢。”
虽是话里带嗔,眼里却没丝毫怪罪之意。
晏适容得了令,高高兴兴离去。中途宦人奉命为他遣车,被他谢绝了:“本就有些晕,车子又晃,我一会儿要是吐了便不好了。”
宦人便只好由他去了。
走出大殿,晏适容看见江月正领着舞姬前来献舞,绿袖飘摇,身段婀娜。过路时江月恰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噙着冷笑,踩着莲步进了殿。晏适容暗忖莫非是上回自己同阿姊在那七心宴上落了她的颜面,让她记恨到如今?
却并没有当一回事,晏适容今晚偷得浮生半日闲,高高兴兴地出了宫门。
街上男男女女都绑着红线,出双入对,看得人好生艳羡。宫门口的馄饨摊有个青衫公子同他挥手,晏适容一看,瞧着有点眼熟,走过去一细看,原来是沈蓄之。
见他来了,沈蓄之转头对老板道:“再添一碗,不要葱末。”
晏适容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
沈蓄之却轻轻一笑,神秘兮兮:“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晏适容却没有当真,只顾笑笑,馄饨上来了,他便开始吃。
方才在宫里他没吃什么,到了宫外倒是敞开了肚子吃。沈蓄之看着晏适容吃完他碗里的,便要将自己碗里的拨过去。晏适容推了推碗:“我并不习惯与人同分一碗,而且我也已经饱了。”
沈蓄之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这样啊。”
晏适容问他:“你怎么进京了?”
闻言,沈蓄之眼睛一亮:“今天是七夕。”
晏适容了然了:“你喜欢的人住在京城。”
沈蓄之点点头,看着他笑了:“他住在京城,我花了很长时间,走了很远的路,才见到他。”
晏适容又问了:“他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馄饨。”
沈蓄之想了想,终还是鼓起勇气道:“他现在就坐在我的对面。”
晏适容怔住了。
沈蓄之低头捏住自己那截红线,不敢看晏适容,只道:“七夕真有意思,好像今天人人都在对自己心上人表明心迹。就在我们坐的这个地方,我看着有两对已经互相结了红线……于是我想,会不会坐在这里,成功的几率大一点呢。”
他咬着唇,不敢看晏适容:“小王爷……我喜欢您很久很久了。”
晏适容呷茶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头看向他,沈蓄之眼睛里好似有什么点着了。
良久,晏适容道:“我是有喜欢的人的,我也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是什么样的人?”
晏适容站了起来,回想着道:“不爱笑,脸色也总是沉沉的像要吃人,可他……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他也喜欢您吗?”话音未落沈蓄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晏适容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哪知晏适容摇了摇头苦涩道:“他有旁的中意的人。”
沈蓄之眼睛变得通红,咬着唇道:“对不起……”
晏适容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忽地身体一阵异样,心里酥酥|痒痒的,浑身都在发热。
他气息不匀,心底有那么个念头腾然而起,却不敢相信,竭力隐忍。
沈蓄之紧紧握住他的手道:“王爷对不起……”
晏适容被他握得一颤,猛地醒悟过来——
这小子莫不是给他下了药?
晏适容挥开他的手,沈蓄之只好转而搀着他的手臂,喃喃道:“真的……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我……”
他额上已经冒着细密的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要回王府。”
沈蓄之咬了咬牙。
晏适容用力将他推到开,攥着拳,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向四华巷。街上游人如织,成双成对共度佳节,任谁都没有注意到扶着墙根的晏适容。
这药性实在霸道,他很快便觉得体力不支,身子有些摇摇晃晃,浑身都是非同寻常的燥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可他却别无他法,唯有咬破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凭着记忆摸索着。
沈蓄之跟了上来,怯怯道:“我送您回去罢。”
晏适容道:“不要碰我!!!”
沈蓄之垂下头,虚虚地扶住他。
晏适容视野已经不大清明,身子也沉重难当。一不留神他踩到了块石头,身子跟着直直地栽了下去。
“啊!”沈蓄之惊呼一声,忙去拉他,却被人一脚踢开。
忽地晏适容面前伸出一双手,是很宽大的袖袍,袖上还纹着红莲,足足十二瓣。晏适容身子沉重,搭上那一双手,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晏适容终是松了口气,声音喑哑道:“来得太慢了。”
薛措听着这嘶哑的声音,心蓦地一沉,“是我不好。”
“阿玉……”他将晏适容拉进怀里,小心翼翼,近乎是贴唇的呢喃:“是我的错……”
带着失措,后怕和颤抖的嗫嚅。
方才宫宴,薛措好不容易才脱身,一路问侍卫晏适容的踪迹,这才在这巷子口找到他。一看才发现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王爷竟变得如此狼狈。
在红莲司待久了,什么肮脏事情没有见过,他独独不能忍受有人竟如此算计晏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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