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司机敲了敲明楼房间的门,“先生,外面有个梁先生来访,要打发他走么?”
“请客人进来。还有,你不要再私下和明诚说不该说的话。”明楼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半分不容置疑。
“是。”
北平的天黑之后便戒严,城内全城宵禁,城门也关了,燕大在郊外,梁经纶此时却能出现在明楼下榻的地方,自然不是简单来喝茶的。
门开了,来人走进,明楼翘着腿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灯火通明。
梁经纶一身正式的国军上校军装,檐帽肩章腰带甚至白手套,都一一俱全。
他这副样子,自然可以在这个时间点里进出城门和在街上游走。
“明先生。”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你为哪个机构效命?职务呢?”明楼好整以暇,语带着些许的不在意。
“我想明先生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有些事情查清楚了,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明楼端起茶壶,往茶杯里续茶,“梁先生坐吧,喝杯茶。”
“茶就不喝了,我想我们可以直接些说话。”
“梁先生很赶时间?”明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这身打扮,难不成要上战场去了?”
“若是当年为了保家卫国,需要我去填进战场里去,那我义不容辞,如今上战场,有何意义?”
梁经纶脸色苍白而憔悴,却仍旧挺直着脊背,“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在同室操戈,明先生不也和政敌斗得你死我活么?你为了权力,我是为了我的恩人,也为了我的理想和信仰。”
“哪个恩人?”
“你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两个都是我的恩人。”梁经纶苦笑,“没有老师,就没有我的今日,老师视我为亲子;没有经国先生,同样没有今日的我,是他促成了我的留学。不管明先生站谁的队伍,我必须说一句,经国先生才是真正为了人民和国家的人。”
明楼不予置评,“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不懂。”
“明先生直说吧。”
“梁先生,我不是和谁都能做交易的。”明楼放下杯子。
他等着梁经纶的不安和慌乱慢慢露出马脚,才能把条件摆出来。
“你们和吕昇斗得如火如荼,我想我还是有点作用的,否则你也不会放我进来。”
“吕昇这个人,真想收拾他,也用不着你。我们军统做事情,不像中统那么婆妈,若是解决不了,一刀送他回老家,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气氛慢慢沉寂了下来。
梁经纶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慌乱。
“梁先生,你不适合这条路。不管你追随谁,可惜,你在经济上或许是个人才,却实在不适合走这条路。”明楼慢慢道,“玩政治的人,心黑,手也黑,你偏偏一脚扎进这个漩涡里,另一脚又想独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年轻人,凡事不要太天真了。”
“我要一个保证。”
“我还没有大度到把敌人安全送出去过好日子的地步。”
“我不会离开,也不会为你所用。但是我不想越陷越深了。”梁经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极度的疲惫,“我也不想伤害我最亲近的人。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信息都交给你,但是你要保证我不能在吕昇那儿暴露。”
“好处都是你得了,你在太子爷那儿还是忠心耿耿的良臣,反倒是我给你背黑锅?”
明楼寸步不让。
梁经纶抿紧了嘴唇。
明楼挥手,“把你的底牌亮出来,我才能知道你值不值得进一步做交易。”
“哪一方面?”
明楼知道,梁经纶已经没有防线了。
“吕昇怎么那么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女共党?其中是不是你的功劳?你到底是潜伏进了共党,还是从共党里反水过来的?北平学生运动与共党有多大关系?”
明楼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需要确切地知道,梁经纶到底做到了哪一个地步,到底有没有致命的威胁,如果有。
那就不能留了。
梁经纶认定明楼是怀疑他是共产党的苦肉计,咬紧他不放,是想借他和吕昇争斗,“我直接受经国先生的领导,吕昇的军衔比我高,但是必须掩护我。那个女共党……她的未婚夫,苏轩,调职到燕大,住在何校长家里,是我接待的他。”
“这和你能抓出女共党有什么关系?”
梁经纶抬眼看明楼。
明楼冷笑,“到今日的地步,你还想抓住我什么把柄?你是不是想说,苏轩和方家有联系,那么方家和女共党就肯定脱不了干系?还是从中又揪出了阿诚或是方孟敖什么把柄?”
真是个冷血的人啊,梁经纶心想。
他却无暇再多想明楼的算盘,“明先生,我已经无心争斗了,你大可以放心。谢木兰有一个军统特工才有的微型照相机,我换了里面的胶卷,一直没有洗出来。后来,你弟弟明台的妻子,那个共产党杀人的现场,只有谢木兰活了下来。我就产生了怀疑。”
明楼一瞬间便是一身冷汗。
那个东西,肯定是明诚的无疑。
“我本可以早就咬死谢木兰,也可以害了她,对不对?”梁经纶缓慢地说着,条分缕析,抽丝剥茧,“拖至今日,我都没有告诉过吕昇,我为何会有这样东西,之前程锦云杀人的录音,不是原始的那盘,范琢拿走的,是我重新录的,少了谢木兰承认她和共产党有关的部分。”
“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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