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移走,马上移走。”陆柯宗赶紧打手势,下人又端了五六个火盆过来,把床边围满,这才将被子掀开两床,问他:“好些么?”
半晌没答话,陆柯宗伸进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汗津津的,有些难受。
忽然怀旻一把握紧他伸进来的手,拼命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焦急却只能慢吞吞地吐字,“……走水了,快逃。”
“走水了?”陆柯宗皱皱眉。
下人提醒他:“公子,是火盆太多了罢?”
“端两个火盆走,全都退下。”一干下人应声而动。
“……公子,三日未回过府了。”其余人退尽了,管事在陆柯宗身侧轻轻说到。
陆柯宗瞪他一眼:“我爹那儿怎么回不是教过你了?这儿没你的事,出去。”
“……是。”
少了一干闲杂人等,陆柯宗除了外衣也躺进被子里,自己发了热后才把怀旻抱在怀。
怀旻眯缝着眼,夹着鼻音,蚊子一般说话,问他:“逃了?”
“逃了。火烧不到咱们,睡吧。”陆柯宗哄孩子一般,拍拍他的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窗外满天飞雪,抱在一起的两人却只觉得是三伏天一般,裹着汗水,又沉沉睡去。
车马响动,停在大门外。
“大人。”管事见到来人忙躬身去迎。
陆巡抚本就官威加身,此时一张冷脸,更加骇人。有孽子如此,气得亲自来捉他回去。
“大人,我叫公子出来。”管事未等陆巡抚斥责,紧声朝屋里大声喊到:“公子!大人到了,快出来迎。”三五步的功夫又惊又急,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陆柯宗将睡未睡之际,还以为是听岔了,忽然反应过来,眼一睁,立马跳下床来。
靴子还未蹬上脚,听见房门一身巨响,铺天盖地的寒气与那门扇一起摔进屋里。打了个寒颤,陆柯宗转身把自己带起的被角重新塞回怀旻身下。
陆巡抚跨进门扫了一眼屋子,看见自己那不中用的儿子只穿着中衣,靴子一只塞在脚上,一只拿在手里,另一只手还在给床上的人掖被子。他爹顿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插在桌角的鸡毛掸子就打,官威做派荡然无存。
“爹,有下人!”陆柯宗挨了两下打,急言提醒。
陆老爷子喘了两口气,用力把鸡毛掸子扔在地上。鸡毛软软的,又铺了地摊,摔下去没听着个响,又补上一脚。鸡毛掸子飞出去,砸在桌腿发出“咵哒”好大一声响,陆巡抚方有消歇的意思。
陆柯宗递了个眼神给管事,管事立马退出去,隔着院子喝退那些欲听墙根看热闹的。
“爹,喝茶,消消气。”陆柯宗倒了茶水递过去。好歹是二十出头的人了,不至于还要他父亲遵从“黄金条子出好人”的教条,无论父子哪一方都有损名誉。
陆巡抚坐也不坐,杯子也不接,满脸的嫌恶。他一向看不起下九流,现但凡着眼之处,处处都觉得恶心,处处都觉得脏。
“为父知你一向什么好奇就喜欢什么,但从来都是有分寸,所以才不管。”陆老爷子眼睛不愿往里间瞟,那里面躺着一个大污秽,人间至脏,至贱。“不管你有多喜欢,但要明白一点,不能把陆家的脸丢尽了!”
“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找我的错处?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明日就治我的罪,扒我的皮,砍我的头!你不但不替为父分忧,还巴不得落人口实,叫人抓住把柄!你是替为父觉得活够了?上赶着把错处往人手上送!”
继而张口就是一顿好骂,直将他骂了个体无完肤气也没消一半。
“儿子知错……”
“你要是知错了就赶紧把这事儿给我了干净!”
陆柯宗自问做得的确干净,鲜少有人知道他与怀旻有交集,即使是最近的几个朋友,亦或是这院子里是仆从,都只言说是友人。唯有鸨公、管事、怀旻贴身伺候的几位小厮知道两人确实的关系。置办宅子与下人借了别人的名号,地处偏僻且怀旻不爱出门,能有几个人看清虚实?
现在没法弄清他爹是怎么得来的消息,当务之急是要清楚,他爹要自己“干净”到哪个程度。
“儿子明日就把他迁到城郊去……”试探。
“不够干净!”陆巡抚蹙眉来回踱步,焦头烂额。“最近在严查,已经落水好几位了!为父必须谨慎小心!柯宗啊,为父不是突发奇想要针对你,不只是你要抖干净,最近家里的一切也都要抖干净。但凡是芝麻大的事,他们顺藤摸瓜的本事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宅子下人都可以不动,挂的是别人的名号,这比白花花的银子放在家里要安全些。只是怀旻的问题,陆巡抚坚持要把他赶出去。说是赶出去,其实言下之意很明了了,他是要让怀旻病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反正这个人在外都说是死了,那便让他彻彻底底闭了嘴,安心。
“爹!”陆柯宗绝对不答应,“我把他送到城外找一户人家安置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让他送了性命?!”
陆公子最后是被绑回了府里,被人看在后院不准出去一步。
陆巡抚为官几十载,就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诩奉行中庸,惜命如金。
猪狗也知听天命,下九流之辈,生于世间也不能有何建树,不如以命救他陆家一救,也算造福积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让祂来好生便是,凡人便不插手干预了。
大雪的天,用席子裹了怀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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