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啊,他杀我全家,毁我卫氏百年名誉……”卫曦说到此时,声音逐渐沉了下来,“这份仇,我会亲自向他去讨,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54.
谢良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道:“心机深沉,诡计多端,轮阴谋,你我皆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你不杀他,将来便可能再生乱事。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些,黎民百姓也经不起折腾了。“
说罢他便走了,留卫曦一人待在屋内,后者脸色阴郁,却是连兵书也看不进了;他坐在案前,满脑子都是对方的那句:你就不恨他吗?
接着皇帝那张恨不得叫他生吞活剥连骨头都拆吃入腹的脸便浮现出来,分明是英俊的长相,却因为苍白的脸色而略显病态,嘴唇很薄,唇角总是抿成一条线,连带着那尖细的下颌也跟着紧绷,显得十分压抑,且严肃。
在卫曦的印象里,那人大多是这样一幅面孔,就连本该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也如那不见底的深潭,他极少笑,更不见哭——除去在床笫之间被逼出的几滴汗泪,他便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却是杀神,掌生杀大权,以威严镇世。
……也正因如此,他才喜欢在欢爱时仗着体格上的优势,变着花样欺负那人,迫使他露出更多平时看不到的表情。他想敲碎那副过于坚硬的外壳,如今他做到了,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因为皇帝是没有心的,或许曾经有过,却必将在登上那个天下至高至孤的位置时,亲手将其泯灭。
……可他却天真的想要那无心的帝王,对他有情……如今想来简直与笑话无异。
卫曦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仍不死心,他就是这么倔一个人,他想要打的胜仗,便会拼死去打;同理,他想要一个人的心,就算那人已经将其丢了、弄坏了,他也要找回来,一点、一点的塞回胸口里。
既然做皇帝便要无心无情,那么不是皇帝的话呢?
卫曦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初见的雨夜,那是对方最温柔、也最脆弱的时候,尽管后来回到京城,一切都变了。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那个被人追杀的陛下,关起来,关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落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握紧,卫曦深深吸了口气。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算计。
55.
皇帝自醒来后,不哭也不闹,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日三餐有人服侍,若不是出不去院门,到真与做皇帝时没什么两样。
他这是在养精蓄锐——自打诞下瑾儿以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经地牢一事后,更是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当下才恢复了些,可嗓子还是哑的,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唯独靠着以往的气势撑着,不至于真正居于人下。
许是笃定了卫曦不会用尚在襁褓的婴儿撒气,他也没急着要见儿子,毕竟弱点已经暴露,若是再继续放大,便是给对方可乘之机……
皇帝低头算着,算着他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联系自己的同党,还有那些开战前便已发配出京的亲信。他执政这么些年,真正能担起大任的叛党早就被拔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却也因此藏得极深,他才动了利用卫曦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心思。可惜千算万算,唯独小看了那人的能力……但卫曦是将才,领兵打仗他在行,却向来不喜政事。没了他挑头,剩下的那些山村野夫,虽或许抱有较好的意向,可若真有胆子自告奋勇扛这大梁,需要变着花样找卫曦这个外援来反?他虽被软禁,但毕竟未死,未必不能翻盘……
正如此想着,便见小太监端着东西进来,皇帝一看,竟又是银耳莲子羹。
他顿生厌弃,皱眉道:“拿走。”
“这是将军听您爱吃,特地为您准备的……”
“谁跟他说朕爱吃了?”
“……我特地问过先前服侍你的太监。”卫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十分沙哑:“行军打仗的人,最见不得浪费粮食……来人,给我灌下去!”
那小太监闻言,浑身一僵,倒是皇帝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
他大病初愈,却丝毫不减凌厉,微挑的眼梢因气愤带上些许胭色,看得卫曦喉头一紧,心头火起,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你莫要逼我亲自动手。”
皇帝闻言眯了眯眼,突然笑了,笑得毫无预兆,只想是心血来潮念起旧事般,黑黝黝的眼里蒙了层雾,像是极深的夜,带着丝丝冷彻骨髓的寒意。
再开口时,嗓子哑得更加厉害,甚至有几个音都含混不清。
他说:“将军态度这般强硬……这银耳羹里,应当还放了些别的东西吧?”
56.
若说先前只是试探一眼,但看到卫曦瞬间沉了几个度的脸色,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人向来学不会撒谎,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皇帝看得越是分明,一颗心也愈发的凉,他秉持着仅剩的冷静,不至于让声音颤抖的太过明显:“……你在怕朕。”
卫曦眉毛一竖:“你又在说什么屁话……!”
“你若不怕朕,不至于会用上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皇帝打断他的话,“你在怕朕……怕朕卷土重来,推翻当前的局面,怕朕重新居于你之上。”
卫曦抿着唇,掐着对方下巴的手指愈发用力,像是要将那一小块骨骼生生捏碎似得。皇帝疼得直抽气,却仍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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