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静静听着,忽然说道:“记得你教我写过的那个‘人’字吗?”
“记得。”
“你说过,那是世上最难写的一个字。我不会忘。那么,至少,我会保证后一种可能性不会出现。”
逆境之中,可能跌倒,可能受伤,可能疲惫,也可能消亡。这些事情人力不能左右。唯一能坚守的,就是自己的心。
“是,我不该质疑这一点。”明楼看着他:“大姐还告诉我一件事,十二年前,是她让你和桂姨离开了明家。”
“你们和解了?”
“算是吧。大姐是生意人,会评估考量,不会硬为不可为之事。”
“她说了当年那样做的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对待你的态度,超越了限度。她不希望我犯错。”
“有吗?”
“有的。”
他其实一直对他另眼相待。
但彼时,并没有深思过,这是因为什么。就算其后分开,也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无暇去多想。
直到现在,有人把他的想望以照片的形式摊开在眼前。
明之昭彰,无可抵辩。
他花了太长的时间,来想清楚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
只因为一个人而被牵动的心疼和忧惧,又怎么会是别的理由呢?
不过是四个字而已:无可替代。
第40章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明诚将车停下来,否则太有可能会撞到墙上去。
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因为声线大概没法控制如常。
脑子里有点空白,一时失却了因应之法。
他极少会失控。生活给予的磨砺太多,从还不懂事起就得习惯,学习去接受,尝试去改变。
不会有多么糟糕。或者,即算是糟糕,也有活下去的办法。
无论是怎样的困境也好,既然来到世上,便不该白活一场,该要留下些正面的有益的东西。所以,要做的,是尽力去适应,改变能改变的东西,接受无法改变的东西,而不是纵容负面的情绪发散。
可是,听到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一时间,不知多少影像水波般的翻卷过去,情绪瞬间过了载,几至于满溢。像是一直绷着的弦陡然软弱了下来,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抱歉,我没有早些意识到这一点。”明楼的声音复又在幽狭的空间内响起。
明诚闭上了眼睛,浓黑的睫毛垂落下来,内中有一点晶莹隐现。
明楼开了车门,走下去,打开前面的门,坐到副驾位上,伸手覆上方向盘上的那只手,问:“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明诚开了口,轻声说道,“从成年起,我就没有做过幻想性质的梦了。而现在,太像是一场梦了。”
“不相信吗?”
“不,我相信。”明诚声音微带一丝暗哑,“你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只是……我没想过。”
以前只觉得,只要能待在对方身边,不管是作为什么都好。
后来走到一起,也不会去期待被多喜欢一点。
他所践行的“喜欢”这种感情,是只要有一分便很足够的。
一旦这一分乍然被延拓开来,一时之间却是不能一下适应了。
明楼慢慢抚摩他的手背,问:“想知道细节吗?”
“能印证多年前的事情的,是照片吗?”即使心绪不稳,明诚还是本能地做出了逻辑上的分析。做这样的事情太多年了,已经成了入骨的习惯。
明楼点头道:“有一次,我们一起打羽毛球,你扭到脚了,还记得吗?”
明诚回忆着:“记得。那一次,你帮我上了药。”
明楼陈述过往:“恰好大堂哥看到,他拍了张照片。”
明诚看到了明楼拿出的照片。
于是,不必说得更多了,影像原本就比文字和言语能承载更多的东西。
那时候的明楼还很年轻,不是今日身经百战的伪装者,眼神里的情绪清清楚楚。
年少时,明诚看不出其中的意思,现在却不难一眼判定:
明楼多么喜欢他。
那一天,他疼得厉害,在地上没能立刻起来。
“怎么了?我看看。”
明楼蹲下来,扶住他的脚,按了几下之后,判断道:“没什么大问题,涂点药养两天就好。”
明台把家庭医药箱里的跌打药拿出来。
明楼接过来,将液体滴在他脚踝上数滴,徐徐用掌心揉开。
这么揉挺疼,不过,会想要哭,却并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份暖。
被藤条抽打是更疼的,但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管。
而且,不知何故,明楼这么做,他觉得很害羞。
明楼的手很大,指节修长,握着他脚踝,扣住。
是一种掌握的姿势。
等到高中时做过那个异梦意识到自己的心后,慢慢回溯,才明白了那种说不出口的情绪波动是什么。
却不知道,他们的心原来是一样的。
“虽然,在这件事上,我意会得太晚。但好在,还没有晚到无可接受。”明楼慢慢说道。
明诚安静地听着。
“来上海上任的第一天,我去见汪曼春,你在车旁等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安恒这两个字的含义。若真正动心,便该是安之若素、持之如恒,如同磐石,无忧无惧。”明楼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不知道,那个人并不用我费心去找寻。九岁时我抱过还在襁褓里的他,十九岁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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