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听罢,道:“我当如何做?”
秋月白拍了拍他略显瘦弱的肩头:“日砍三万,要求唯有一个,每一次都要竭尽全力。”
凌霄没有说行或是不行,但手中枯枝已经朝是桦树砍去。
枝叶飘零,少年脸上是稚嫩的坚毅。
飞鸟归,天色暮,夕阳余晖不再……
秋月白溜达了半座山头才回去找被自己放养的徒弟,他本以为少年早已嫌枯燥负气撂了摊子,或是力竭在歇息。熟料还不等走进,就听见枯枝砍树声,一声接一声。
他自是听得出这每一砍都是少年的全力,丝毫没有懈怠偷懒的意思。
咔嚓一声,枯枝折断,汗水顺着少年的额头淌下,他弯下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粗气。须臾,又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继续朝桦树砍去……
秋月白静静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天还亮着吗?”
最后一缕余晖随着这句话一并消失在乌压压的重山后。
“天黑了。”
“回去吧。”秋月白冲他招手。
凌霄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开口道:“九千七百三。”
秋月白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徒弟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哪怕看不见,也能叫人猜得出那挂满汗水的小脸上是一副多么执拗的神情。
“砍了九千七百三?今日是从正午开始的,又是头一天,这个数已是了不得。”秋月白道。
凌霄手中不停,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汗珠,轻声道:“不,是还剩九千七百三。”
这回轮到秋月白哑口无言,他见过太多有天赋的人,便是他自己当年也是顶着天纵英才、惊才绝艳、根骨清奇的名头被人一通乱吹。却不曾想这个白捡的便宜徒弟竟是如此习武奇才,当真是拾到宝贝了。
秋月白不开口,凌霄不停手。
师徒二人站在渐深的夜幕里,耳边只有枯枝砍树的飒飒声,枯枝断,再拾新。深秋的寒月笼在身,仿若一层薄光,裹挟几分清冷。
又是熟悉的咔嚓一声,枯枝再折。随后是少年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
凌霄胸口剧烈起伏,汗水蒙了双眼,湿透了松松绑起的长发,天边月也跟着朦朦胧胧,万千细碎的星子像是洒落在一个大棋盘,光怪陆离。三万砍,不少一次。他双肩痛的麻木,浑身上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像是溺了水的破沙袋,只能认命的往下沉。
一只手臂抄过他腿弯,凌霄浑身一轻,整个人离开地面。
“回去吧。”秋月白的声音比月色温柔,他一手环过凌霄肩头,稳稳将徒弟抱起。
凌霄别扭的抻着脖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秋月白修长洁白的脖颈,还有古怪面具下隐隐露出的下颌,那弧度是无法勾画的漂亮。
“习武贵在坚持,这才是刚开始便如此拼命,今后待如何?”秋月白轻声问。
凌霄不假思索道:“自当更努力。”
秋月白轻笑,少年人总是这般无知无畏。
凌霄却是听出几分意味不明的讥诮,直觉告诉他,那并非是冲他来的,却是叫他不明指向何人。想问,到了嘴边却忽然变成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师父为何带着面具?”问罢,凌霄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秋月白没想到徒弟忽然发问,略迟疑一瞬道:“自然是貌丑,不堪示人。”
凌霄瘪了瘪嘴,倒也说不上信或是不信,或许只是无谓。他还想再说什么,却是累极,眼前越发朦胧,耳边夜鸦声也似催魂曲,勾的人不知今夕何夕。他不习惯与旁人太亲近,哪怕是全身脱力被秋月白抱在怀里,也是矜持的梗着脑袋不肯全然松懈。
可到底挡不住瞌睡,不一会儿就再也撑不住似千斤重的眼皮。
秋月白正走着,只觉胸口一沉,凌霄已经歪在他怀里睡着了……
面具下薄唇微抿,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破旧的木屋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不一样,可吱吱呀呀的木床却是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拥挤了。
秋月白倒是不讲究,左右是自己徒弟,谁也甭嫌弃谁了,他把凌霄放到里面,自己挨着徒弟睡去。秋露寒,挤一挤反倒暖和。
月落乌啼。
火,大火。
人,死人。
长剑卷起血花,在锦缎凤凰屏上绣出狰狞的血牡丹,绽的婉转雍容。凌乱的脚步声,刀剑的敲击声,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啼哭声,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去!快去!救少主!”老仆狰狞的脸宛如恶鬼,他反手一刀格开伸手的剑,呲出一口森森白牙,吼道:“务必救出少主!”
火势更烈,他被推入火中,昔日华贵厅堂不负存在,名家字画付之一炬,金银玉器碎裂一地,他那锦衣玉食的小少主呦,正狼狈跌坐地上,红着眼圈哭喊,四处都是死去的仆从家丁。火舌肆虐,险些烧到那华贵的衣袍,看到他来,小少主双眸大睁。
瞳孔里倒影的是一张同样稚嫩的面孔,下一刻长刀已经穿透了少年的喉咙,血是温热的、粘腻的,带着腥气……
“嗬!”凌霄猛地从魇里惊醒,冷汗顺着额角淌下,冷的他一个哆嗦。
夜未过去。
他不敢回忆梦里那双眼,只得怔怔盯着屋顶出神。这草屋又破又旧,经年失修,草木稀疏的地方隐隐漏着月光一缕,繁星三两颗。倘若下雨,岂不是无处安眠?
只是这样的居所仍是影响不了秋月白,他睡得正沉,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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