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成熟坦然得不像这么大的孩子,黄煜斐觉得有趣,也就是前两天,他收到姐姐寄来的旧相册,里面有一大堆不堪回首的中二历史,李枳看得津津有味,顺便也把他自己的旧照片拿出来一块看。于是黄煜斐见到李枳十多岁的样子,就是视频里那样,很书生气的一个小孩子,甚至有点像小姑娘,也和眼前人并无区别。
他站在一棵类似的老槐树下头,背着乐器盒子,校服的拉链拉到最顶头,很腼腆地笑。
照片背面写的是2014年秋。
黄煜斐本以为十多岁的李枳会是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羞涩小孩。
结果现在这人却大大方方地说“厮守的恋人”。是自己潜意识这样想象,还是本就如此?他问李枳:“你确定是我?”
李枳没回话,忽地席地坐下,在树根的野花丛边上盘起腿来,仰面看一脸震惊的黄煜斐,纯然一笑,才道:“反正,见你第一眼我就立刻懂了,这不是做梦吗,有潜意识指引的。你敢说没和我谈恋爱?”
黄煜斐心道,做梦的应该是我吧,乖乖道:“我不敢。”
李枳还是看着他,没头没尾地感慨起来:“哎,你真帅!”
“啊?”
李枳眨眨眼:“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眼睛,最喜欢眼睛。”
黄煜斐终于回看他,有了点大人的淡定,道:“谢谢夸奖。我也喜欢你的眼睛。”
结果,李枳刚对上他的眼神,脸突然就红了,还是巨红,简直像个苹果。他垂下头,却抬起手,使蛮力把黄煜斐往下拽:“陪我坐会儿……对了,我不能知道你的名字,虽然我特别想问,但你一旦说出来,这个梦就会提前结束,你直接消失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醒了之后就一定会忘记这茬儿,但我想让你慢点消失。”
黄煜斐很老实地在浮着灰土的草地上坐下,他的西裤之前并没有受到过此类待遇,他支起下巴看着身边深低着头,耳垂泛红的少年,也看着他拽在自己衣角仿佛忘记松开的、比印象中更小的手,心中又酸又甜,道:“那我就不讲。今天会好好陪你的。”
李枳还是不抬头,又道:“我今年十六岁,明天我生日,就十七岁了,宋千要请我喝酒,他们乐队好像都会去呢,”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跑题,李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遇上的?”
黄煜斐看着他的两扇睫毛,道:“你十九岁,我二十三岁。2016年末。”
“我的妈呀,”李枳似乎忘了害羞,猛地盯住黄煜斐,满眼都是兴奋,“那我只用等三年,不对,不到三年!你现在多大?我猜……二十五六?”
黄煜斐方才听到十七岁生日,实际上心头紧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李枳在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遇到了谁,又被拖入了怎样的泥沼。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梦境,抑或这一切全是臆想,他无法确认此梦在李枳成长过程中的真实性,更无法保证梦境对现实的影响——阻止命运似乎是不可能的,妄加干涉似乎是另一种不负责任,他决定先不冲动行事,只是温和笑着,回答道:“三十岁。”
李枳像是稍稍吃了一惊,傻愣愣地瞪着他,忽然乐了:“你好老!我要叫你叔叔!”
黄煜斐也是一惊,他经常被家里小辈这样称呼,但李枳一叫就太不一样了。叔叔等于大叔等于老年人?除去被这样胡侃的挫败,他还有一种青涩的错觉,仿佛自己可以幼稚地和这种不懂嘴甜的小孩斗嘴,于是瞪回去:“喂,那我叫你小鬼咯!”
“哎,不是,你别生气呀,”果不其然,李枳别别扭扭地拽他衣角,声音闷闷的,“我不会。”
黄煜斐憋着笑:“没有生气。”
“我就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三十岁,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嘛……对了,九点半我得回来弄最后一轮预演,到时候你可以说是我家长吗?”李枳小心地看着黄煜斐,“我家里没人来,好几次了,老师好像有点意见,觉得我家长不重视。”
“好啊。”黄煜斐深谙和青少年交流切忌碎嘴的道理,并不多问,只点头答应。
“那我叫你哥哥。”
“嗯,好啊。”黄煜斐这回是欣然答应了。“所以你要在这里坐到九点半?”他又问。
“不要,”李枳突然跳起来,太猛了,黄煜斐都有点跟不上他,只能昂头看他掐着腰,干劲满满地宣布,“还六个多小时呢,我要去趟琴行,不远,公交车就两站地。”
黄煜斐也站起来,西裤皱了脏了可他懒得管。“去弹吉他?”
“是呀。”李枳又拽起他的袖口,走在前面领着他,好像已经迅速养成了习惯,“我弹得比吹得好。黑管是我爸逼我学的,现在他也不监督我了。”
黄煜斐大概知道,这时节,李枳的父亲已经沦为赌徒,也明白,那曾经折磨李枳的病已现端倪。可他还是没有多问,正因知道最后结局,他宛如站在芳园里看来时坎坷的路,无奈,却也安心,轻声说道:“你弹得确实非常好。在y上有很多粉丝吧。”
“你都知道?”
“我也是你的油管粉丝哦。”
这话一出口,黄煜斐就看见李枳从耳根子一直到脊梁骨,粉了好大一片。闷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那你得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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