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风将药丸压在舌下,有意缓下呼吸,让曲清商确认自己已经睡着,同时闭目聆听他的动静,暗自记下他行走的方位与机关的声响。
八根柱子依次响动,每一次都与他的预想相同,曲清商解开这个机关阵法的思路果然与他如出一辙,直到第九声凭空响起。
这第九声机关响动仿若一道闪电,划过云随风的脑海,图纸上的演算与标注齐齐浮现,他在这刹那间懂得了此处阵法的玄机。
阵中有阵,虚里藏真,八卦为表,九宫乃实——修筑此处密道的先人,当真是奇思妙想,令人钦佩。
随着隆隆的声响,整个洞穴轻微震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密道开启了。
曲清商似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过来重新架起云随风,磕磕绊绊地向新开启的石门彼端行去。云随风听到河流的声音,四周的温度反倒越来越热,舌下的药丸渐渐化了,疼痛与虚弱感减轻,新的睡意也袭了上来,他再次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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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风做了很多梦,时而人语嘈杂,时而空寂无声,他挥剑刺入敌人的胸膛,却又辨不清敌人的面目。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榻上。云随风呆呆地望着木质的房梁,半晌后,才转过头,想要环顾屋内。然而颈边传来阵阵剧痛,他的视线仅仅向一旁移了几寸,恰恰看到身侧的人影。
曲清商跪坐在地上,屈臂为枕,正伏在榻边沉睡,长长的发丝遮住半张脸,乌黑如蝶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地面散落着瓶瓶罐罐以及染血的布条,水盆里的水也浮着薄红。
这是一间古旧的木屋,干燥而又洁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尽管未曾闻过,云随风却知道,这就是恶人谷的气息。
他终是来到了恶人谷。
云随风面无表情地撑起上身,强烈的晕眩感却令他跌回枕上。曲清商立刻醒了过来,抬起头,由于枕臂而眠,他的额边压出了一片红痕,清晰地印出了衣衫褶皱的纹理,将他俊逸的脸颊衬出些许滑稽。
“这是哪里。”云随风开口道,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味。
“三生路旁,咒血河畔——”曲清商展颜一笑,仿佛在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小郎君,欢迎来到恶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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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客从远方来(下)
二二.客从远方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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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坐落之处人迹罕至,除了曲清商差使来送饭采买的年轻伙计,云随风再没见到第四个人。
尽管自身也承受了相当的伤势,曲清商的精神却恢复得比云随风快得多,起居家务、疗伤换药皆亲力亲为,言行举止也不似原先那般戏谑无忌,尽显沉稳干练。在这样精心的照料下,云随风的伤好得很快,而曲清商对他看得很紧,将剑与玉牌都收走了,屋里尖锐的东西一项不留。
云随风并未再试图自尽——毕竟身处恶人谷中,且掌握一条直通谷内腹地的密道,活着或许比死去更有意义。
是以这些日子,他始终乖巧地养伤,饭菜递过来就顺从吃掉,换药时任由曲清商摆弄,伤愈到行动自如以后,也从未离开过屋子。久而久之,曲清商对他的看管放松了不少,到了晚上,两人还会一齐坐到院子里,各自执了蒲扇驱赶蚊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平和地相处着,若是有个外人来,定然看不出半点“□□”的迹象,可能反倒会当他们是一对过惯了柴米油盐日子的经年伴侣。
云随风时常坐在窗边,这是他唯一可以看到屋外景致的地方,当然,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军防机密,无非是赤土荒原,一道深堑横亘其上,升腾着火星与热气——云随风听说过咒血河,河里流淌的不是清水,而是炽热的熔岩,常人难近。咒血河围绕着恶人谷的中心烈风集,形成天然的屏障,难以攻克。
入目焦土,炽火环绕,景似无间,与外面的传言倒是有些许吻合。人讲恶人谷乃修罗炼狱,一群无法无天之徒聚集在此,不受约束、不服权威,若没有一些狠辣手段,决计无法在此存活。
“小郎君在想什么?”曲清商走到他身边,道,“想这恶人谷穷山恶水多刁民,还是想——如何引领正道联军踏破此地?”
云随风望着窗外,应道:“我在想,你们逍遥自在的恶人谷,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你很失望?”
“只是不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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