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偏偏是最坏的时机。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韦小宝就在他的沉默中领悟到了答案。
十
康熙屏退左右,在上书房中独自坐着。他将建宁幽禁于一处偏僻的宫殿,命人看守着。他没有急于去找韦小宝和建宁说明自己如何不知情,这样查无实证,怕是说了也于事无补。况且自从韦小宝回朝以来,他的种种放任,似乎有些太过了,以至于朝野上下都能看出他韦小宝是多么的圣眷正浓炙手可热。作为一国之君,这样不加掩饰,是他的疏忽,不怪的别有用心的人这么容易就有机可乘。
独自用了晚膳他便去了寝殿,扫视一圈之后,脱口便问:“韦大人呢?”
一旁侍候的小太监上前两步:“回皇上,韦大人他命了几个奴才把他的东西搬走。奴才们难辨圣意,既不敢阻拦也不敢应承。所以韦大人他自己把东西都搬了去。”
康熙仔细环视,竟觉得寝殿一时空了不少地方出来。原来前些日子与韦小宝有关的一切竟占去他那么多的空间。
康熙冷清清地问:“他搬去哪里了?”
“回皇上,韦大人去找了多总管,其余的奴才也不清楚。”
康熙着人去传韦小宝问话。他想着,建宁是眼见着亲生女儿死于非命,她自己大概也是九死一生才能来到皇宫。在那样的冲击之下,他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百口莫辩,但是小桂子不尽然会完全相信。他如果想从建宁口中问出什么蛛丝马迹,目前看来,只有透过小桂子才能问得出。
然而这次韦小宝竟然谎称疾患不敢面圣。
康熙又三番两次差人宣见,竟都无功而返。韦小宝大有一股豁出去要与他断绝关系的架势。
建宁全身发软,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去了那座几乎长了荒草的偏殿。
能被圣上发落到这里来的“主子”,大抵不是什么要紧的主子。所以她建宁,在这里,大约也不再是公主。
她身上满是血腥味的衣衫没有人来替她更换,散落的发髻更不会有人细心梳理。一身的邋遢衬得她原本艳丽的脸庞憔悴不堪,眼中血红的颜色显得苍凉悲怆。
几个太监说了一些冷言冷语的话,便关上了大门。
建宁一瞬间几乎想到了死,但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要死?她的女儿和六个姐妹尚且尸骨未寒,那个本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想通了,她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赌气,那样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应该活着。
韦小宝毕竟在皇宫很是吃得开,皇上又没有明令禁止他不许探视建宁,所以在皇上忙于政务时,一番打点,他便急匆匆赶来。
眼前的女人正专心地吃着手里干巴巴的馒头,听闻有人来,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殿门再次合上,韦小宝三步并两步跑向建宁,扶了她在一把旧藤椅上坐下。
“建宁,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建宁张开干裂的嘴唇,咽下口中的馒头,看向韦小宝回答:“双双死了,虎头和铜锤也死了……”
韦小宝忍着情绪,红着眼眶继续追问:“是谁做的?”
“那些人杀了门丁闯进我们府内,不由分说地就向我们挥刀。我们拼尽全力地只想护住几个孩子,可是那些人杀红了眼,血流得满屋都是啊……呜……后来,沐剑屏死了,方怡死了,双儿也死了……最后连荃姐姐都被砍死了……”
建宁拉着韦小宝的衣襟,拉近了些距离继续说道:“你去问一问皇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韦小宝不与她辩争,他看看建宁的头顶上的几缕白发,她的话像是在他耳边炸起许多门神武大炮,轰得他五脏六腑都天翻地覆。
“他们的尸身呢?”
建宁忽的苦笑,“你的小玄子,赏了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的双双……连灰都不剩了……”
韦小宝蹲坐在她面前,“我们不能这就断定是皇上。”
建宁蓦地抬起头。
韦小宝预料到她的反应,双手捻了一缕她的头发,继续说道,“不管是谁,被老子查出来,总会让他给老子的老婆孩子陪葬!但是也许老子以前得罪的人呢?”
“你根本就不敢相信是他!”建宁猛然提高声音,像被烫了似的一把推开韦小宝,“你宁肯相信是我疯了,是我被仇恨搅得没了心智,胡言乱语,也不肯去面对这个简单的现实!”
“……”
建宁从藤椅上站起,她的鞋袜不知何时已除了去,赤着脚便想往殿外跑。不远处的侍卫大惊,深怕放韦大人进来会导致什么严重后果,便齐齐过来又把建宁架了回去。自然韦小宝也不能再留在这里。
韦小宝心烦意乱,他只能先去多隆那里暂住。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日子以来明明日夜与皇上在一起,说句厚脸皮的,简直是好得蜜里调油。如果皇上在这段时间内动手杀了他家人,他怎么也不该一无所知才对。可他也会想着家中灭口惨相,无论如何现在他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个人。
这一夜,怕是没有人能够睡得安稳。
康熙独自睡在寝殿。梦中他本与他的小桂子跃上屋顶,坐于金銮之上,亲密无间地说着他们的少年得意。
正是温馨时,他却像是一脚踩空,将要跌落下去。
床上的康熙腿脚猛然抽搐,醒了过来,天色未明。
康熙脑中一阵晕眩,歇了片刻,便强行坐起。无论如何,国不可一日无君。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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