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欣只看了一眼,便再无闲暇欣赏,一股脑扎入繁絮琐碎的工作中。卢欣是星锐传媒企划部的新人,因为心思简单、不懂推脱,忙得是焦头烂额。上午九点二十六分,她的顶头上司推门而入,扫了比卢欣头还要高的文件一眼,视而不见道:“卢欣,去前台帮我拿个快递。”卢欣两眼一闭,诈尸般从座位上弹起:“是!”飞一般地跑出了办公室。惊得上司莫名其妙,卢欣自己却在心里偷笑:终于从返工四次的企划案文件中得到喘息之机了!
前台许灵儿人如其名,是个伶俐无比人缘颇好的女孩。老远看见卢欣,许灵儿将手挥得老高,笑得极为放肆,透着一股“我就知道你们上司的快递是你来拿”的幸灾乐祸。待卢欣走进,许灵儿却突然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朝卢欣勾了勾手指。卢欣附耳过去,许灵儿灵动的娇眉朝门口挑了一挑:“看到门口那个保安了吗?”
卢欣问:“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
公司大门有两个保安,左边站着个新来的愣头青,憨厚可爱,笑得一脸阳光。右边则是在公司工作多年的老保安,三十有几,板寸头,身材精瘦,前几天请了假,今天刚回来上班。卢欣虽说见谁都乐呵呵地打招呼,但公司员工们的私生活八卦什么的,却是从来都不去打听的。企划部又是公司人人望而生畏的“地狱之门”,工作都得加班加点,哪来多余的精力去沐浴八卦之风。所以,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八卦,卢欣都是从许灵儿这听来的。
许灵儿鄙视的目光毫不留情:“卢欣,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要不是有我,你早就绝缘在公司之外的平行世界了。”对于许灵儿的恨铁不成钢,卢欣早就习以为常:“好好好,我的好姐姐,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就跟我好好说说这个事儿呗。”许灵儿虚荣心得到满足,压低声音道:“是那个老保安。你知道他前几天为什么请假吗?因为他爸过世了,在看完孙子之后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卢欣不禁朝老保安那憔悴的面容瞥去一眼,同情道:“怪不得他今天意志如此消沉……”
许灵儿一看她就没领会自己话中的要点,补充道:“她老婆前几天刚在医院生了个女儿,一家人欢天喜地。老父亲开着车就上了医院,结果在回程路上出了车祸,就此喜事变白事。”
“这……”卢欣震惊不已,一时语塞。
“可怜他处在中间,一头是刚出生的女儿,一头是老父亲的葬礼。更何况,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巧了,难免不让人产生‘是因为女儿的出生害死了父亲’这样的想法。你说,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听许灵儿这么说,卢欣想起早上来公司时,她跟老保安打招呼,老保安虽然精神不济,却还是给了她个诚心的微笑。想起那抹质朴的笑容,卢欣此刻更觉得心酸。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升起一阵负罪感:人家里方遭此难,自己和同事却在他背后以此谈资,这要让他听了去,岂不雪上加霜。换个方向想,既然许灵儿将这事告诉了自己,那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在公司已经到处传开了。果不其然,当下从前台路过的、从大门进来的员工,都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瞟向老保安,然后又装模作样的离开。
这是人之常情,卢欣心里却受不了。尤其是看见老保安在在众人指指点点的情况下,还站如青松司尽其职,这份坚忍甭管是真的还是强作姿态,都教卢欣觉得心痛和怜悯。
软弱是人之本性,卢欣没有胆量去指责公司的同事们,更没有信心去安慰老保安。“灵儿,快把我们主任的快递给我,否则她怪罪下来,咋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卢欣抱着快递刚迈出两步,突然一阵疾风刮来,她的身子稍稍一歪,好不容易把住重心站直了。正纳闷公司大堂怎会莫名起风,猛地又是一道妖风擦肩而过,惊得卢欣再一个踉跄。四下观望,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没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窗户也关得严丝缝合。
“撞鬼了?”这样的念头在卢欣脑中一闪而过。
星锐传媒有限公司一楼大堂角落里,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正看着进进出出大门的方向,他的目光温柔慈蔼,关切而欣慰。
老人满身伤痕,右额头碗大的伤口,左肩被硬物挤压变形,肘关节以下直接被挤断了,断手在老人右手中握着。
幸而老人此刻是鬼魂的形态,人类看不到他这副骇人的模样,否则造成恐慌是必然的。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墨发青年阒然出现在他身后,与他看着同样的方向。
一个是刚死几天的新鬼,一个是万年阎罗王,他们一同处在人眼无法视及的阴界。
老人维持同一个姿势呆呆地看了好久。
阎七走上前,在他身旁轻飘飘地道:“他就是你儿子?”
老人目光不移,嘴里却答道:“是的,他叫罗新,今年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的罗新形容憔悴,却仍微笑着朝每一个人点头问候,虽说那笑容看上去惨淡而心酸,温暖友好的善意却因为内心的诚挚传达给了每一个人。
阎七沉吟道:“你就这么走了,留他独自一人,一边是新生儿的降临,一边是你的葬礼,大喜大悲之下,反而更为可怜。”说完去看老人,老人的目光依然慈爱,似是注入了全部的深情来给自己的儿子加油打劲。他的眼中毫无畏惧,有的只是无限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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