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没偷,是拿。”猴子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在厂办主任抽屉里拿了八千块钱。”
“为什么?家里有困难,缺钱?”
“那倒不是,不拿白不拿。你以为那钱来路正么?就凭一个办公室主任,存折本里有十几万,他哪来那么多的钱?而且明明丢了八千元现金,为何隐匿不报?早知道他只报公司保卫处不是公安局,我还不会搞那么大动作,直截拿了就是。”
“你,说话简直是不知所云。”肖亦伸着食指,指着猴子站起身来。“你是在七厂这夹皮沟里呆久了,脑袋给闭死了咋的?都什么朝代了,还当家作主呐!这个世道这个公司这个厂要怎么变怎么改,是你我之流可以左右可以做主的?作你的春秋大鬼头梦,还和谁谁去比,比得了吗?且别说你没证据,就是那钱真的来路不正,人家至多就是丢官罢职,而这区区八千块,却足以敲掉你饭碗,送你去吃牢饭。”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就是想不通。”猴子道。
“不需要你想通。作为一个小工人,自己得摆正位置,我们所能作的,只能是顺应着各种变化,学好技术学好本事,扳直腰板做人,再找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别人要怎样,管不了,也比不得。”肖亦说着,顿了顿。“还有,你以前作过什么,我不管。但现在你既是我徒弟,那有些事情,我是管定了,象你开门弄锁的嗜好,从今往后就只限于在家摆弄。”
“你想去告发我?”猴子嬉笑着问道。
“你知道我没证据,告发你没用。不过我有办法收拾你的,不信你就试试。”
“你威胁我?”
“对,威胁你了。”肖亦正色道:“动脑子好好想想,保卫处也许是因为没丢东西,草草了事,公安局可不是吃白饭的,连我都能看出的猫腻,人家玩似的就能找到你。你要出了什么事情,你姐姐怎么办?我听谢三力说过,你姐姐发病前自杀过几次,是因为你,她才活下来的,哪怕这样活着。”肖亦说完,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提到姐姐,猴子心情沉重起来,也慢慢跟在肖亦身后回走,前面那瘦高个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晚,被一个女人,还是比自己小的女人识破秘密并受到威胁,猴子心里很沮丧,有些不甘却也有些信服。
侯小曼出院后,有段时间异常清醒,很坚决地提出和谢三力离婚,猴子考虑再三,站在了姐姐一边,已知内情的他觉得姐姐和谢三力在一起,对两人都是一种折磨。另外谢家在姐弟童年给予过很大的关爱,谢三力才三十几岁,还可以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以不管谢三力怎样反对,猴子帮助姐姐离了婚,自此姐弟俩相依为命。
自那夜肖亦和猴子谈话后,中班零点上下班两人都结伴同行,平日晚间,肖亦便拉上猴子下棋直深夜,对肖亦的苦心,猴子是心存感激的。慢慢的,不仅侯小曼喜欢去肖亦那,猴子没事也往那里跑。
有次,肖亦夸赞了侯小曼写的诗,猴子真心道:“你对姐姐真有耐心,谢谢你,师傅。”
“我不是敷衍,小曼姐的诗是越写越好嘛。”
“我怎么看不懂?”
“你没用心看嘛。”
“师傅,你怎么看我姐姐的?”
“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不管姐姐作过什么,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是我世间唯一的亲人。”猴子道:“以后照顾姐姐是我的责任。所以师傅,我不会再作不该作的事情了。”
肖亦点点头道:“那就好。”
“只是这样瞒着她能行么?要是那天她写诗写烦了咋办?”
“那就要她画画,或者作点别的,总得把希望给她留着,让她还有个念想。”肖亦道。
就这样闲时两师徒下下棋,说说话,日子平静地走着。后来,胡子也时常过来,坐坐玩玩,再后来,妖精加入进来,肖亦那里就成了据点,热闹起来。2000年胡子婚变,师徒几人联手把胡子抬上车间工会主席的位置,那件事情让猴子把肖亦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心中正正地放稳了师傅的位置。
就在胡子当上工会主席不久,肖亦曾问过猴子对未来的打算。猴子认真想了想道:“准备把其它岗位都学学,日后去竞争小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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