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了出去,跑向能让我呼吸的地方。
第 23 章
“你对她都说了?”莎莉从小隔间的门后走出来。那里是用来存放医疗仪器和急救用品的地方。
近江沉默着,闭上眼睛。
莎莉坐回纯刚刚还坐在上面的椅子上,那里还留着纯的温暖,让她的心倍感孤独的撕痛。她轻柔地抚摸着近江枯瘦的手,“老师,你抓不住她。她和我不一样。她的心没在这里。”
我跑啊跑啊,一直在哭着,我抹掉眼泪,可它们很快又涌了出来。我羞愧地躲闪着人群,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脆弱,同时又痛恨着这样脆弱的自己。我总是在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坚强,板起脸,装作很凶悍,大声笑,装作很活泼。但我清楚我其实很脆弱,很软弱,我只是在逞强。“活着”这件事太沉重,它几乎要将我碾碎了。一天开始的时候在盼着这一天的结束,盼着入夜前的独处和入睡后的梦境。一周开始的时候盼望着这一周的结束,盼着休息日躲避所有人安全的休憩。可眼前总有一天又一天需要面对,黑夜过去就是白天,假日过去就得工作。我披上坚强开朗的外衣,渐渐变得疲惫不堪。前路无头啊!
妈妈,我渴望重回母体的安全。可我的妈妈自己就是个被生活碾碎的人。
我用尽一生去寻找的,就是那份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母爱,就是那双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的对我张开的、能将我拥紧保护我温柔地安抚的手臂。
莎莉曾说过她有一天会死于自杀。自杀。自杀。自杀。自杀。
谁能救救我!
或者……谁能杀了我?!
我几乎在外面飘荡了十几个小时,最后在一群醉汉的骚扰中被警察救下带到了警察厅。当班的警察头痛地将我安置在沙发上,试着打了几个我手机里最近通话的号码。结果最先到的是佐原。
“纯!”佐原急匆匆跑进来,蓬乱的头发说明她是被电话从睡梦中吵醒的。“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看着她,听着她,努力想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似乎一切都进不了我的脑袋。
“纯!”佐原一把将我抱紧,几乎是恶狠狠的,力道足像是要将我揉烂,“你这个迟钝又狡猾的家伙啊!”
我迟钝又狡猾吗?骂吧,但请不要放开我,虽然这拥抱将我箍得生疼,但至少温暖了我。眼泪从我酸涩的眼睛里流出来,啪嗒啪嗒地落在佐原的身上,一定弄湿了她的衣服。可她没有放开我。如果她真的放开了我,我大概真的会崩溃。
“别离开我。”我用尽全部力量说着,听起来仍然细如蚊呐。别离开我。我害怕一个人!我害怕孤独!
莎莉从不穿日式袜袋,因为她说那样被隔出来的大脚趾很孤独。我明白我就是那个大脚趾,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心里有个小女孩,她一直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哭着,盼望着有人来爱她,对她承诺要保护她,永远不离开她。可同时她也不相信任何人的许诺,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大脚趾。和别人有着本质的不同。不会有人爱她。因为她是异类。一出生就注定了孤独。
让我和别人在一起吧,别把我推开,别让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害怕。别离开我。”
佐原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因为我一直在说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像这就话是一句符咒,一停下,咒语就会破灭,就像仙女的南瓜马车。真正传达到我心里的是佐原更加有力的拥抱。
突然另一张脸出现在眼前,它有一双焦急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在陷入黑暗的前颏,我想起那是田村的脸。
醒来时已不知道是第几天地黄昏。中间我似乎是醒过,但又好像是一直睡着。睡梦中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橙子的甜香,隔着水汽氤氲,仿佛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臂。
田村看着我愣了一秒,猛然站起来冲了出去,嘴里大喊着“医生!”。那一秒里,我透过酸痛滞涩的眼睛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疲惫男人。
很快田村就回来了,还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医生,以及两三个护士。那医生走过来检查了一会,对护士吩咐了什么,又对田村说了几句话。我的意识又开始混沌。我渴望逃回那黑暗的梦里。
“纯!”田村一把握紧了我的手,也不顾那上面还插着针头。于是我又被疼痛唤了回来。
“怎么了?”我被我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就像两张砂纸在嚓嚓地磨,“田村先生……怎么哭了?”
田村将头埋在我的脖颈,用浓厚的鼻音闷闷地说着,“我们结婚吧。”
“你是那个永远不离开我的人吗?”我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木然地问道。
“我永远不离开你。”田村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那我们就结婚吧。”我重复着他的话,再次让我的心闭上了眼睛。
我看见佐原,站在病房门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祝福我吧,我的朋友。如果这个男人能救我,我愿意试着去迈那道坎。
第 24 章
莎莉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窗外的夕阳已经隐没在对面大厦的后面,只剩下些楼宇间玻璃反射的余晖。静悄悄的两百平米的大屋,让关门的声音显得加倍的寂寥。藤井已经被辞退了,他鞠躬告辞的样子仿佛还在门廊里闪现。不久后,就连这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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