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是皇上派来监察这两人的,他二人一举一动都要据实上报朝廷。这一回这两人擅造船炮,虽说是为了抗倭,传到皇上耳中却难免不惹猜忌。这两人对他有所防备也是当然,只是让吴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王惟朝见吴鸾神色尴尬,笑着打圆场道:“吴御史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船炮造了多日,本想今日试好了,改天便请御史来看成品。御史今日来了也好,你看这火炮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吴鸾笑道:“对军械我是外行,方才我看那火炮威力甚大,定能发挥威力将倭寇打得落花流水,扬我大旭国威。”
测量小吏捧着卷宗奔了回来,忙不迭地上报:“王爷,知府大人,火炮射程二百步,比先前更远了三十步。”
乔辰皱起眉头,看王惟朝一眼。
王惟朝道:“当真两军对垒时这二百步还嫌近了。就隔这点距离,你打得到他,难道他打不着你?继续试造,至少要让射程提到三百步以上!”
小吏面露为难之色,转头去瞧乔辰。乔辰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工匠们连日来造船炮都十分劳累了,暂放他们半天假,歇好了明日再细细琢磨改进之处。”
王惟朝看身后那群工匠,有保家卫国的荣耀支撑着,他们都没有怨言,只是眼里有试制成功的喜悦,也有疲惫。
王惟朝叹了口气道:“那便歇一天,每人赏银十两。明天再开工。倭寇随时都可能来袭,沿海防卫不可放松。”
小吏连连点头,下去传达消息。众人欢喜雀跃,一时尚舍不得散去,围着火炮船舰谈笑不绝。
王惟朝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下午,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苦笑道:“这回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吴御史也没用过饭罢。这城东头有间酒楼不错,咱们去喝两杯,也算是庆祝船炮造的成功!”
几人往酒楼吃过饭,各自回了府。王惟朝多喝了几杯,难得醉了。乔辰叫人把他塞进轿子里抬回府里去。一进王府,锦袖迎出来,见他醉得厉害,把他搀进屋躺下。吴鸾放心不下,也跟过来瞧了瞧,正巧王惟朝胃里翻腾,忽地坐起来干呕了片刻。
吴鸾见他满头是汗,便拿袖子给他擦了擦。王惟朝一把扯住吴鸾的手,目光如刀。
“今天的事,你要怎么跟皇上禀报?”
吴鸾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一醉得一塌糊涂,却没想他心里还揣着这事。
他攥着吴鸾的衣袖不放手,声音低沉里带了几分威胁。
“你要怎么跟他说?”
吴鸾明白他心思,靖远多疑,让王惟朝南下抗倭,钱粮兵马却迟迟不到。边防废弛多年,堂堂大旭东首门户,连像样的船舰也没有,徒有几千人号称神臂弓手,却连把称手的弓箭也没有。这王朝不是靖远一个人的,他处处给臣下掣肘,只为了自己皇位做得安稳,却不顾黎民苍生安危。吴鸾若是尽忠,必须把王惟朝的一举一动上报朝廷。可若是报上去了,这倭寇还能不能抗得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乔辰不是个清官,也不是个好官,可起码他有血性。他也不愿看着百姓被倭寇欺凌。能让乔辰把手里攥了多年的税赋钱粮交出来研制火炮,不仅是王惟朝一个人的能耐,也是乔辰尚存着一丝良心。这千万番不易都凑到了一起,才成就了今天这个局面,吴鸾不能打破,也没有权利打破。
他越家后代,为的不是保一人稳坐天下,而是为求万民之福。
吴鸾任他攥着衣袖,低声道:“今天我一直在衙门批阅公文,你们的事我一概不知。王爷和乔知府做的是为万民谋福的好事,只管放手去做。吴某虽尽不上心力,却希望你们能把寇患一举除尽,还百姓一个安宁。”
王惟朝注视他片刻,慢慢松开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吴鸾看着他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几分对他不住。
锦袖端了醒酒汤进来,伺候王惟朝喝了汤再睡。吴鸾趁机道一声好生歇息,便告辞了。
王惟朝得了吴鸾那句话,如同吃了半颗定心丸,白天种种不快散去了大半,倒头就睡。他睡到半夜,听得窗外有些动静,多年戎马生涯在他脑子里埋下一根弦,即便是醉了,也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他扶着额头坐起来,听得外头风声作响,却是衣袂猎猎拂动的声音。
他一把推开门,却见屋顶上两个人影一晃而过,其中一人他看得分明,正是凌启羽,另一人身形健壮,行动却如猿猴一般灵活。王惟朝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那人,凌启羽喝道:“不是要比试么,你倒是使出看家本事来给我瞧瞧!”
那人哈哈一笑:“要打咱们出去打,这里都是你们的人,惊动起人来还不是你占便宜。”
凌启羽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笑道:“原来你怕惊动侍卫?”说着一脚踢起一片瓦,哗啦啦一片瓦扫下去,其声响如同落了一场雹子,震得人豁然一惊。
那人吓了一跳,慌忙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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