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檀道:“王爷休骗我了。我占那一卦,是个下坤上兑的萃卦,变卦则为大过——”
王惟朝道:“喔?此卦何解?”
索檀道:“萃卦为水覆大地,危机四伏。意指臣下与君王冲突相犯,且有鱼过龙门化龙之兆。而大过阳多阴少,卦名虽然不吉,却是个大破大立之相。不变则已,一变必然撼天动地,至于成功与否却是难说。总要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再看王爷近日来的动向,叫我如何不忧心揣测。”
王惟朝笑道:“先生算得准,眼下我正是要大破大立,将身家性命做注,放手一搏。”
索檀抬眼望着他,片刻摇头苦笑。
“果真如此。王爷非池中之物,韬光养晦多年,也是时候一展鸿愿了。若有用得到我等的地方,但得王爷吩咐,必当尽心竭力!”
王惟朝道:“如此便先谢过先生了。一旦兴起刀兵,军中离不了你这妙手神医,一切有劳。”
索檀蹙眉道:“不仅医术,王爷若遇上些机巧法门奇门遁甲之术,还请容我随王爷掠阵。我虽才疏学浅,也多少能参详一二,为王爷出力。”
王惟朝笑道:“先生不是武人,在后方照顾伤员就好。阵前刀剑无眼,流矢如蝗,先生万一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索檀道:“王爷这便是不信我本事,疑我空口说白话了。无妨,借我纸笔一用。”
他说着,从笔架上取了之狼毫,就着枯墨,展一张宣纸,草草绘了张九宫道:“三奇日月星,八门为开休生伤景死惊,甲统三奇六仪,又隐于六仪之下。这奇门遁甲于诸数术中,最有理致。王爷久经沙场,熟知韬略兵法,自然知道孙子、鬼谷等圣人所著兵书皆源于奇门,王爷麾下军士勇猛已先胜了一着,若能点破阵眼便更有事半功倍之效。以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王爷以为如何?”
王惟朝瞥一眼那张草图,想起索檀确实对此颇有涉猎,锦袖曾丢了物件多蒙他随手起局便寻了回来,确实可信,只是两军相交并非儿戏,轻易托付给一个从未有过沙场经验之人未免过于轻率。
他淡淡一笑,覆着索檀的手敷衍道:“既然先生有如此学问,若是遇上疑难阵法,我自当让你掠阵。如今有你这位深藏不露的神机军师在侧,我便是遇上刀山火海也不怕了。”
索檀见他虽如此说,神情却十分淡然,似是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情知王惟朝并不信他的本事,当他是纸上谈兵,只是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随口将些顺意话说在嘴上。
索檀略略蹙眉,暗自叹了口气道:“我今番就为说这话而来。不早了,王爷好生休息,索檀告退。”
王惟朝起身道:“我送先生。”
两人走到廊下,走廊尽头有侍女点起灯火,一盏盏红灯次第亮到目极处。
索檀凝视着那一片灯火,慢慢停下脚步:“王爷不必送了,臣的房间就在前头。”
王惟朝道:“好。”却并不转身离去,两人相对静了片刻,他突然抱住索檀,将他禁锢在怀里。
索檀吃了一惊,绷紧的身体在他怀里放松下来,轻声道:“希望以后,这么安宁的日子能长长久久。”
王惟朝道:“不仅你我安宁长久,这一战后,普天之下的百姓,都会永乐安宁,长长久久。”
翌日一早,三军拔营,浩荡北上。经两日至苏州,苏州城门紧闭,知府梁喻披挂上阵,站在城头上望着浩荡大军怒叱:“宣王这是何意?”
王惟朝骑在马上,悠然一拱手:“我等奉旨,进京面圣。烦请知府大人开城放行。”
梁喻一口啐在墙头:“进京面圣何需如此声势阵仗!王爷若要从此经过,请遣返身后上千军士,只留两三小卒陪同,本府已为王爷备好囚车一辆,一样伺候王爷安然上京。”
众军听他言语嚣张,皆愤然作色,然而王惟朝麾下将士军纪严明,即便此时也并不出一声,只把无数双雪亮的目光齐齐向梁喻射去,恨不能在他身上射出无数个透明窟窿。
王惟朝笑得前仰后合,转身问旁边的将士:“你可听清他说什么了?”
将士道:“听得一清二楚。”
王惟朝道:“好,既然你听清楚了,就替本王记着他这话。今日破城,众军士皆不可伤他性命。他既是连囚车都准备好了,这囚车便留给他乘。咱们进京面圣,顺便带上他,让他亲眼看看,这江山是如何易主!”
他说着一挥手,两旁弓兵掣出弓箭来,白羽尽张,猿臂轻舒,流星般的箭密密地向城头飞去。城头众人见这阵仗,一时乱了阵脚。箭雨声中,慌忙有人叫道:“盾牌!快保护知府大人!”
王惟朝望着城头,只是冷笑。他手下弓弩手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个个开得二百斤强弓,劲力无人能当,区区犀牛皮甲盾,如何防得住这一道道陨雨般的催命符!
三遭利箭放过,王惟朝扬声道:“梁大人可还安好?”
梁喻被层层盾牌压在身上,身前身后,死伤无数。舍生护他的盾牌手身上多则中了数十箭,少则也有七八箭,各个如豪猪刺猬一般。
梁喻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红了眼,一把抓过地上一只十字弩,怒吼一声,向着王惟朝连放几箭。
他不过一介腐儒,本就不娴于弓马。被这一番骇得浑身发软,更是没了准头。王惟朝偏过头去,堪堪避过他几箭,冷笑一声。
“梁大人不会射箭,小王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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