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对中年人道:“你可勿要胡说,她可是解元公的母亲。”
“解元公?”中年人指了指周锦书道,“这黄口小儿还是解元公?”
旁的人补充道:“周公子是今年高中的解元。”
中年人盯紧了周母,伸手摸了把她的面颊,猥琐地笑道:“你下身被人操得松了,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倒是不错。”
周锦书恨恨地道:“你勿要侮辱我娘亲!”
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涴春姑娘,你胸口和大腿根应当各有一颗黑痣,你不如将衣裳脱了,让你儿子看上一看,便知我说得半点不假。”
周母难堪得无地自容,她死命地将要涌上来的泪意压下,一把拉起周锦书手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甚么涴春姑娘。”
说罢,她便拉着周锦书穿过人群,下了山去。
自此,不再有人唤周锦书“解元公”,皆在暗地里唤他“娼妓之子”。
周锦书照常去书院,被人指点了月余,终是到了乡试的日子。
乡试放榜之日,他忐忑地去看了榜,他不但未中会元,连贡生都未考中。
而站在他不远处的岳明却中了贡生。
他心中妒火陡生,瞪着仰首看榜的岳明,见岳明笑得合不拢嘴,几乎想提刀将岳明杀了。
再之后,不管周锦书如何用功,他都未考中贡生,更莫说是会元了。
时光荏苒,周锦书年过二十,从人人夸赞的解元公,沦落成了从不出家门的阴郁青年。
他如今甚少与周母说话,周母也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致使儿子不第,便终日小心伺候着。
周母本接些绣活糊口,奈何活计愈来愈少,便只能去落云楼做些粗活。
她不敢告诉周锦书自己在青楼做工,只道自己在一富户处帮佣。
又是两年,这个秘密终是被周锦书发现了,周锦书闹了一通脾气,令周母不得再去。
但周母遍寻不到旁的活计,只得瞒骗于周锦书。
周锦书心里知晓周母欺瞒于他,也知周母的难处,时隔多年,终于踏出了家门,摆了个字画摊补贴家用。
他荒废多年,画的画远比不得画师,他下了决心日日苦练,才好了一些。
周锦书较之十三岁时,模样不曾大变,只抽长了许多,骨架子也大了,他每日出摊皆是忐忑不安,怕被人识得了去,庆幸的是世人健忘,大抵都已忘了他这个曾年少得意的解元公。
既然无人识得他,他便装出开朗模样,乐呵呵地与旁的摊子的摊主攀谈,对着人更是笑脸相待。
一日,风和日丽,有人走到他的书画摊子前,细细地将他的书画翻了一遍,又压低声音道:“这位先生,你可会画春宫图?”
周锦书还道来人是戏弄于他,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人却恍若未觉地又道:“你画十张春宫图,若是画得我满意了,我便付你五两银子。”
在这个世道,五两银子足够周家母子吃喝一年,甚至还能买几件新衣。
周锦书犹豫地道:“可否予我一些时日考虑考虑?”
虽是这样说,但次日,对方再次来寻他时,他到底还是应下了。
周锦书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哪里会画甚么春宫图,他左思右想,便去了一下等青楼,想要见识一番,他与嬷嬷杀了半日的价,末了,不得不予了嬷嬷一吊子铜钱,嬷嬷才放他去偷窥一花娘与恩客欢爱。
他缩在一角,远远地盯着着床榻之上纠缠不休的俩人,细细将所有姿势都记下了。
回到住处后,已过了子时,他甚是困倦,勉力提笔描了轮廓出来,方趴在桌案上睡去。
桌案硬得很,加之是坐姿,哪里能睡得安稳,还未天亮,周锦书便又醒了过来。
他一醒,便提笔作画,他从未画过春宫图,好容易画完一副,却连自己也看不过去,只得撕了。
时至正午,他方画完一副尚算满意的。
周母来唤周锦书用膳,一进书房,见周锦书在作画,心中有些欢喜,但走进了,却发现他画的不是甚么梅兰竹菊,亦不是甚么美人图,更不是甚么人间百态,而是淫靡的春宫图!
周母怒道:“书儿,你画这春宫图作甚么!”
周母觉着是自己误了周锦书,这十几年在周锦书面前俱是柔声细语,哪里这般大声说过话,现下是实在气急了,才破口而出。
周锦书全神贯注地在润色,并未注意到周母进来了,闻言,抬眼看了周母一眼,冷声道:“左右我已无仕途可言,画春宫图算得上甚么,总不能饿死了去罢。”
“你······”周母对周锦书寄望甚深,盼着他能念书上进,未料他竟直言自己已无仕途可言。
周母又气又急,想再劝周锦书两句,但迫于生计,又见周锦书坚持,只得无奈地换了话茬:“书儿,你可是饿了?出去用膳罢。”
周锦书白日要摆字画摊子,约莫费了半月的功夫,几近不休不眠,方将十副春宫图画完。
交画时,那客人十分之满意,爽快地将五两银子塞到了周锦书手中。
周锦书得了银子,先去衣衫铺子,为周母选了匹缎子,做了件衣衫,又为自己买了一方新砚台。
他揣着剩下的银两推开了自家院子的矮门,眼下已入了秋,院中的活物皆是一片萧瑟,枝丫光秃,黄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的人生太坎坷了,一章写不完,下一章继续
科举分为:院试,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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