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萧青晗这样轻易地罢休,怕是不可能的罢。至少这时候,他拿了药,即便是等得伤口好了再来一遍,也不愿去想了。
萧青晗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竟觉着此时诡异的宁静,又诡异的和谐。晃了晃神,药瓶口挨到了伤口上。将离终于忍不住似的,一声低低的呻/吟。
萧青晗呼吸滞了滞,幸好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第3章 第三章
如何形容?无休无止的疼痛,吸一口气是疼,呼一口气还是疼。攥铁链的法子也不好使了,有时会怀疑,是否手骨都断了,动一动手指,什么感觉都没有。
萧青晗给他上罢药,清净了好几日。密室里安静,昏黄的灯影儿也不出声地晃。后背的伤口开始好,就细细密密地疼,不如药粉渗进去时的刻薄,也不如鞭子落下时的淋漓。缱绻呢喃在血肉里,夜半倏然把人唤醒,不知几更。
将离把后背靠在墙壁上,厚凉的感觉贴着脊背,喧嚣的痒疼就好一些。不大能分出过了几日,若不是萧青晗间隔分毫不差地到来。萧青晗端着一只碗,拿了勺子,将饭食喂到将离嘴边。就好像他是个不能自理的孩童。
凑在唇边的勺子温热,热气沿着脸颊漫上去,又湿又暖,不到散尽便又变凉,脸颊下边却还是透热的。喉咙里又干又涩,张一张口沙疼,咽不下东西,便闭了眼睛不去理会那唇边的勺子。将离能想象出萧青晗的反应,八成会将那碗热粥泼到他脸上,甚至泼到他后背上。
可是太假了,太假了。萧青晗,你这般又是作何。
等待似的过了一会儿,唇边的触觉仍在,将离就忍不住去看他。
萧青晗是生得那样眉目含情的模样,不说话也不发怒时,便极容易叫人误以为,他是在温柔地看着你。他此时确是温柔而固执的,将那勺热粥抵在将离的唇边,没有半分恼怒。
将离便又闭上眼睛,却张了口,任瓷勺斜进口里,滑下早已凉了的粥。
贪心不足,明知是一星半点儿的施舍,也禁不住诱惑,要饮鸩止渴。略一想,不用太深,便可知接下来会是如何。一边清明一边沉溺,刻心噬骨,早已没救了。
喂他喝了大半碗粥,萧青晗又伸手给他擦去唇边沾着的米汤痕迹。确实是迷惑人的,那样轻柔,像一片羽毛拂过。
“我熬的,味道还可以罢,”萧青晗迎着那双深冷的眼睛,面上神情自若。
是极想问一句的,大理寺少卿,会为了什么人熬一碗粥。将离看着萧青晗,不语。莫说轻易不会,若是会,也不会是一个杀手。见不得光,可有可无的杀手。呵,萧青晗,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不过是为了诱他说出那孩子的下落。大理寺逼供的手段多得是,你怎么犯了蠢,纡尊降贵,选了这样一种。
萧青晗挽了袖子将瓷碗搁回食盒里。七八日了罢,眼前人的态度没有一丝变化。萧青晗不曾这样有耐心过,看着那人先是沉默地闭着眼睛,又张了口,听话地将他喂进口里的粥咽下去。萧青晗突而觉着久违,若往后如此,会是何等光景。
数日前的怒意还在心底,萧青晗不大想去触碰。只偷得几日闲一般,每日里提了饭食送过来,又喂他或多或少地吃下去。起初将离会看着他不开口也不言语,有时会把脸扭过去。萧青晗便拿了勺子等着,到后头把勺子送到他唇边时,将离也不再抗拒什么。
问了一声,也未得着什么回应。
哪曾这样过,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萧青晗也会照顾别人,也会忍耐别人的脸色。
萧青晗自觉有些好笑,瞧着墙上垂下来的锁链,又觉顺理成章。他自己没法动手吃,也只能喂他。
只是忽略不了他一点反应也无的样子。自问已做到这般,是不屑一顾,还是心肠麻木。萧青晗侧头看将离,忽又想问,刀尖舔血这么多年,可曾有人如我这般为你煮一碗热粥,又送到嘴边喂你喝下去。
没说出口。从不曾出言辱过他。若如此问了,他怕是会觉着是怜悯,是同情。那样骄傲的性子,说不得。
将红木漆盒盖上,伸手抚上他肩头时,手下的身子稍稍退了退。没退多远,将离靠着墙,缚着手腕的铁链伶仃响了几声。
“看一看伤势,”萧青晗复又捏住了他衣领的边,忍不住笑。撩开他后背的头发,又将衣裳轻缓地拉下去。
那样的力道,想必是执笔描画丹青时,于□□中漾开杨柳的一抹和风。衣裳每落下去一分,心就魔障一分,背上碰到微凉的空气,心里自嘲。果真是要虚意到底,上了药,还要看一看他的伤。可这不高明的法子,自己心甘情愿地入了套。萧青晗知道,怕会很轻蔑。
萧青晗伸手碰了碰背上的痕迹,疤倒不是很深,泛着些紫,瞧着是离好不远。萧青晗道:“那伤药有些用。再出两三日,也就好了。”
何必,将离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手腕上紧缠着的黑色铁链:“问出来罢。”
萧青晗听见他开口,头先愣。刹那间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的怒意便瞬间掀开丈高巨浪,直上云霄。原来如此,温言好语,抵不过他藏在心底的那一个。不惜违抗也要留下,又岂会将这点放在眼里。不是麻木,是牵不在此处。
恼羞也好,被背叛的怒气也好,一起涌到了头顶。手上还要轻柔地再为他把衣裳拉上去,仔细地拉到肩头,又将黑发捋过背后。
“问什么呢,”萧青晗声音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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