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原地不动,凝神细看。
空北族人突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大声欢呼起来,士气瞬间高涨。
舜朝军士顿时警惕起来。
这时先前潜过去的副将已经摸到了七彩琉璃车边上,同几个亲兵配合,暴起发难,大喝一声扑到护车的十人卫队前边,手中兵刃就要砍过去。
与他动作同时发生的,是一团从那七彩琉璃车顶端射出,猛地笼罩住他的白光。
禾后寒站得较远,看得清晰,是被那十人卫队护在中间的人,他拉了七彩琉璃车的开关——它的攻击是光?
禾后寒一时茫然,脑子里卡住似的想不通。
光怎么会成为武器?他几乎觉得荒谬。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错了,心底一瞬间被漫上的冰寒的恐惧覆盖。
耀得人眼花的白光退去,那先前的副将已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嘴里大口大口突出鲜血,皮肤表层好似干涸太久的大地一样龟裂,眼见是活不成了。
禾后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奇怪了!光……光如何能杀人!他心中突然一凉,立刻将头转向荣嘉禄那边,荣嘉禄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七彩琉璃车上,神色严峻。
果不其然,那有如天降神兵的七彩琉璃车将方向转到荣嘉禄那边——禾后寒心脏猛地一停,他几乎没有思考,风息水的轻功瞬时被他激发到顶层,不及眨眼的功夫,他穿越胶合着厮杀的人群,撞上荣嘉禄,强大的冲势和急速的轻功让他像箭矢一般将人顶出几丈远。
与此同时,荣嘉禄的坐骑被紧随而至的白光覆盖,它长长地哀鸣一声,前一秒还勇猛无敌的马匹失去了生命,重重砸向地面,激起尘土飞扬。
两人在地面滚了一圈,荣嘉禄怒道:“你不该来!”
禾后寒喘着粗气,手臂微微颤抖着,沉默一刻,按捺不住地爆发:“难道叫我看师兄去死!”
荣嘉禄推开他,呵斥他:“你快点离开这里!”
禾后寒握紧了离刃。
在这功夫,周围的舜朝士兵已经自发地向荣嘉禄靠拢,形成一个保护圈。
七彩琉璃车好似不需要休息,紧接着又是一束如影随形的死亡光线。
更加强烈的白光,扫过一片扇形区域,威力不减,舜朝军如同被镰刀切割的麦子一样成群倒下。
战势在这之后逆转。
空北族如有神助,在七彩琉璃车的掩护下将舜朝军逼得节节败退,步步直追主将荣嘉禄。
禾后寒跟在荣嘉禄身边,大声喊道:“师兄,射车后那个人!他在操纵这鬼东西!”
荣嘉禄一把雪白长弓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手中好似握着一把红色的巨镰,荣嘉禄背身给他,也大吼道:“不行,他一直追着我,我来不及射箭就会被盯上。”
禾后寒手中离刃招式不断,他甩了甩离刃上滴滴答答的血,再也轻松不起来,周围的舜朝士兵成批死去,他们对这不知源头的恐怖武器束手无策。
尘土弥漫的战场中,舜朝士兵成片成片地死在寂静,却又惊天动地的七色光线之下,无数或杀红了眼或绝望的众生,无声无息的,摧枯拉朽的——禾后寒突然感到一丝怔忪。
他看着荣嘉禄麾下的几名大将强攻不得,接二连三地倒在迅疾的白光下,张大嘴巴,发出死亡的嘶哑声音。不行,他们的动作不够快,来不及毁掉那车……
他咬了咬牙,压低声线,却格外清晰,他微微侧身,说:“师兄……瑞声有你做师兄——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事。”
荣嘉禄猛地回头,就见他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势不可挡地冲向那架噩梦一样令人恐惧又美好的不像话的七彩琉璃车……荣嘉禄猛地睁大双眼,声音好似被撕裂了,悲痛而绝望地大吼:“不——瑞声——不——”
他扑向迎面而来的白光,身影完完全全地融入进去,连着一把蓄力前劈的黑刀,眨眼之后,一个静止了的时刻,仿若坚不可摧的,令人胆寒的美丽骤然轰塌,好似一道破碎的如有形质的彩虹洒落尘间。
喧嚣的战场刹那屏住了呼吸,尘土在日光下静静漂浮。
禾后寒手中的黑刀“扑通”一声轻轻砸在地面上。
他面朝黄土,重重倒了下去。
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回头看一看在众多兵将中愤怒而焦急的荣嘉禄,看一眼他师兄愤而射出的白翎长箭,那箭矢像闪电一样裹挟着雷霆之怒,“啪”地穿透操纵七彩琉璃车的中原人,钉死在木板车上,微微颤动。
那白光那样美——好像是生命的第一眼,禾后寒通身每一滴血液都感到一股熟悉到心惊的麻痹感,紧接着是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抽离,耳中听得几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昱亲王!”
“昱亲王……”
他没能见到江盛最后一眼,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响起江盛的声音:
“在下讨你一颗真心,你给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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