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后他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了亚瑟,于是就有了后来阿托利斯和亚瑟的那段争论。当然远在前线的兰斯洛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在明白了其中原理后更加卖力地阻挠莫德雷德,按照他的打算,只要拖住他14天就好了,过了这个不死的期限,他那支弱小的队伍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后来亚瑟给他的命令跟他想的殊途同归,那时他已经“扣押”了莫德雷德不少战斗力了。
一路追追打打的确严重拖延了莫德雷德的时间,原本按照他那种狂奔的速度,用不了三天就能跑到卡默洛特去,现在却已经足足拖了两个星期。兰斯洛特即将完成他的任务,只是他也不轻松,毕竟他手下的人死了是回不来的,这么多天接连的战斗下来,部队减员已经超过了一半。所幸,14天的期限就要到了,亚瑟告诉他14天一过就不需要他再做什么,剩下的事交给他自己去负责。
当时兰斯洛特本想反对他的,他不想让亚瑟和莫德雷德碰面,因为这期间哪怕出一点差错,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付之一炬了。然而最后,当他落笔时,写下的话却是“遵命,祝您成功”——到最后,他还是决定相信亚瑟,相信亚瑟没有那么容易失败,相信亚瑟守护他为之付出一生的王国的决心。
他了解亚瑟,他知道他有能力也明白该怎么保护他珍爱的东西。亚瑟不需要被人谨小慎微地保护,那对他不是一种尊重,反倒是侮辱。他所做的是尽己所能帮助亚瑟,而不是替他挡开所有可能的危险——亚瑟能解决他面临的一切。既然他一个骑士都能赌上一切去反抗灭亡的命运,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的王会做得比这更甚一步呢?
——毕竟卡默洛特,对亚瑟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啊。
几天之后的6月22日,天气晴朗,一如每一个初夏,阳光变得温暖明亮,草木正进入最茂盛的生长。兰斯洛特不禁在想假如此时没有这场战争,卡默洛特城里该是怎样一副美丽的景象:上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石板路上,人们来来往往,街上偶尔有嬉戏打闹的小孩,或高或矮的男人一边推着载满货物的推车经过一边大声吆喝,汲水的少女梳着精美的发髻,笑容如花朵一般在她们脸上绽放……
多么令人怀念的城市啊,繁华而又安详,和平而又兴旺。阳光照亮露台上挂着露水的花叶,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即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带着满身的公务,来不及体会身边经过的一切,甚至来不及仰望亚瑟巍峨的王宫。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软弱了,想着战争结束以后,可不可以请求亚瑟让自己在城中暂留一段时间,不用太长一个月就好,让他能时不时去找他说上两句话,看看他每天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只不过这点私心只出现了一秒就被他自己驱散得干干净净。他的视线落回到战场上,现在是第十四天的早晨,他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对着身后的部下们大声命令道:“十四天已过,把这里所有的人,就地格杀!”
惊恐在那一刹那攥‖住了莫德雷德的心,他发誓他真切地看到了,兰斯洛特那双平素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一派坚决的杀意。
安静了。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伴着达达的马蹄,还有呼呼的风声。
莫德雷德在无人的旷野上一阵狂奔,他身后那阵冲天的血腥直到跑出了这么远还都能闻到,他想它们大概会粘在他身上洗不掉,跟他一辈子。他前方越来越近的是卡默洛特的城墙,现在他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远远地立在那里,仿佛大地尽头的一道界碑。而在这漫长的空白中间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无始无终地奔跑。
他跑过了离乱中的少年时代,跑过了游吟诗人口中悠扬的英雄传说,跑过了落日下人群离散的竞技场,跑过了王宫走廊上温煦的阳光和夹着花香的风。他耳边呼呼的风送来听不懂的陌生战士的嘶吼,还有极北之国空茫白天之下的无解的谜题;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受封成为圆桌骑士时是怎样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也记得自己写那些夹在战报里的小纸条时忐忑的心情,还有后来那说不清楚怎么就变质了的、对卡默洛特和圆桌骑士团的信心。
花开会凋谢,雪落会融化,新的树叶抽芽,也总有枯萎的时候。可是在它们衰颓零落的时候,人们还记得它们当初鲜活明亮的样子吗?人们还会去仔细想想,它们为什么会败落到如今的地步吗?莫德雷德他不也是如此吗,他曾经是比武大会的佼佼者,是与阳光争辉的优秀的战士,他是怎么一天天变成了人们口中唾弃的叛徒的?还有人在意、有人搞得清吗?
连莫德雷德自己,都未必能解释明白。他是突然间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于是他也就顺应了自己内心还不成熟的怀疑,任它肆意滋长,侵占了自己的整颗心。他慢慢地习惯了被称为叛徒,习惯了当一个叛徒。可是就在今天,在他以“叛徒”的身份回来时,在他看到面对自己的到来如临大敌的卡默洛特城内守军时,尤其是在他看清城门下方那个黑色的、身披甲胄的、威严如英‖灵照临的身影时,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陛下……!”
话尾抖动得如此厉害,就像他内心对自己突然间产生的怀疑。
然而亚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回答也不斥责,金色的眼睛像王旗上的狮鬃。
他说——“莫德雷德,听说你要讨‖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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