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桥被抵在门上,惊喘着推拒,心底却又为那渴望和泪水宛如刀割。
“我不放!”本应该是回来给他看自己这一年的成长的,却无可奈何地又翻出了陈旧无知又幼稚的模样,差太多了,和想象的差太多了,“……我走的时候你说什么?你说只要我回来,你就‘爱’我!我现在回来了,你却不认账了!程敬桥,程敬桥!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在挣扎里去捉程敬桥的唇,咬住了沁着汁儿的舌尖,便像夺标的戾将似得,要把头等的他人不可夺统统夺在手。
他太想他了,日日夜夜,越是炙热的心,越难掌握。
梁易文喘着粗气,手指粗鲁盲目地抻开程敬桥的对襟衫,他胡乱咬着怀里人的肩颈,像饿了许久的狼,拥着程敬桥用力抵在怀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似得磨蹭,程敬桥撑不住自己,喉头哽咽几乎难以成句,满心的哀怨失控,和愧疚悔恨。
可是他太清醒了,这小房子藏得住什么呢,隔壁的夏小山听得见吗?他们最会猜测了。宴会上的那个姑娘!外交官家,门当户对、甜美可人的千金,还等着和这位出身富硕的梁家二公子并蒂接莲。
他只不过是个四十五岁的、衰败的灵魂罢了,被抵在这里摆弄,颤栗,承接这无疾而终的情事,又有什么意义?!全然没有意义!
不可以,不对,不能,不行。
不能把梁易文葬在自己这冢孤坟里。
“你只是头脑发热罢了!”程敬桥狠狠抵住梁易文,不许手指再进他分毫,“你只是任性、无聊、不计后果!你不过头脑发热便要……”
这无端的指责!
“……十年于你而言,不过是我头脑发热?”梁易文眼睛发红,在渴望、悲切、狠戾、痛苦和癫狂之间发狠,忽的什么都不想顾忌了,“……那就趁我头脑发热,不顾一切算了!”
他撞上来撕吻,把眼泪蹭在先生的青衫上,渴望一点点的心灵相通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可你何必要折磨我?”程敬桥倒吸着气,声音颤抖的一塌糊涂,“我不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你这一年,爱到哪里去到哪里去,我根本不在意!你自顾自发疯,凭什么要搭上我的名誉?”程敬桥抖地收不住,腰身在梁易文的手心里惊颤,吐露出黑暗、欺骗的话语,“……你走这一年是我过得最好的一年,你一回来,就又来折磨我,我该怎么避开你?!我凭什么、又何必要喜欢一个小了我将近二十岁的男孩子?!我就算是喜欢一个四十岁的阿姨,也必然不会喜欢你的,梁易文!”
[渴望你刚好经过我最美好的年纪,不躲闪我炙热的目光,允许我轻轻地爱你。]
[你是这全天下最善意的物种,你断然不会如此,不会如此无情。]
黑暗和沉默,在这一瞬间扼住了梁易文的咽喉,令人窒息。
十年斗转星移,被捧在心尖的人当他十年不知悔改。温热的ròu_tǐ还贴在怀里,掌心却冰的似要死。
这一秒是濒死的。
胸口那封叠着的遗书,连着心脏一同被狠狠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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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敬桥递了辞呈。校长亲自来挽留他,都被程敬桥三番五次地推拒。他只把手底下的博士生们叫来,交待了自己的课题,又独自缩在家里,收拾家当。
他要走了。天未彻底转冷,早点走,老家的房子还好打扫,到了冬天可就提不起收拾的劲了。
而梁易文没了消息。
他还记得那日那孩子的眼神,对峙里轰然坍塌了一般,昏暗的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黑暗有触感似得,让人发寒,颤抖。在冰冷空气里喘息的声响,像深夜畏惧神灵的鬼,攀附在不能躲避的质问之中,像心虚又作恶多端的小人,他连承接梁易文一个眼神的胆量都没有。而沉默了一阵子后梁易文却笑了,哼气中压低了音,笑出声来,笑里带泪,笑得呛到自己,程敬桥看他,那孩子就摇头,掌心抹去泪,笑声却断断续续,凌乱癫狂。程敬桥心里发惊,他的心虚推着他的良心,齿间打颤。
“笑什么!”程敬桥颤着气问了。
梁易文一瞬收了这笑, 侧窗的月光分割他的脸,一只眼在月色下反射出泪光,另一只眼却陷入了黑暗,像被裁了翅的鹰,像被挖了眼的兽。
“我笑你无情。”
二十六,未致而立,也不足给一个值得信任的承诺。二十六岁,连看一眼那人背影的欲求,都得不来施舍。梁易文倒是懂了那只叫荆棘的鸟,活的不够长,却艳羡着一根能杀死自己的刺,那些敢为自己信仰高歌的雀儿,比他都要高贵的多。
他连曲终命竭的机会都没有。
平津的日报几日都有了新素材,听说外交部新上任的郑先生和梁老爷攀上了亲家,郑先生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已经挽上了梁家二少胳膊,一同出席各样场合。办公室里的夏小山撑着这份报,头版便是两位佳人挽手的照片,程敬桥在一旁整理最后那点儿书,夏小山摊开报来,故意把头版压在了对桌程敬桥的桌上。
程敬桥一抬头,看他,“做什么?”
夏小山笑,“你看这才子佳人,是不是比明末清初那些话本里的鸳鸯们还要登对?”
程敬桥推开了报纸,把书放上来,没做半点评价。
夏小山低头瞅他,嘴角的笑却一点也不含糊,“敬桥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沧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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