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高的,圆圆的,悬在深邃邈远的灰蓝空中,在一丝不挂的蓝空中,它独自享受着那无际的神秘的夜空。那么美,那么美,那么美。它就高高地挂在我的窗外,我的阳台,静默地注视着我,凝望着我,像一只深情坦率的眼睛。
我头朝窗睡,就看着它睡,它也看着我睡。我对它说话,对着它背《第二次握手》里苏冠兰和丁洁琼的书信——“冠兰弟弟:请让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沿用这个称呼吧。在过去漫长的历史岁月里,这个在我笔下出现过几千次的称呼,曾经作为我的精神寄托和信念的源泉,激发了我无穷无尽的美妙幻想。这个镌刻在我心灵上的名字,曾支持我顽强地推拒了别人寄予我的无限情思,伴随我顽强地度过了那漫长的铁窗生涯,度过了在他乡异国漫长难耐的孤独、凄冷……可是,今天,铁铸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想了很久、很久,可是,我想不出,对我这样一个极端认真、极端忠实的人,生活为什么如此冷酷,如此不公平?命运何以如此无情地捉弄我?我想不出答案,也不想得到什么答案,因为我要走了……”
我经常对它说话,背信,背诗词。它痴痴地望着我,静静地听着我,默默地爱抚着我。我笑,它也笑;我哭,它也哭。我潸然泪下,我柔情百转,我忧伤叹息,我哀痛绝望……它一直望着我,陪着我,抱着我,安抚着我。它总耐心地等待着我,等我安静下来,在它的银辉下合上双眼。
我铺了席子,躺在宽敞的大阳台上,看月亮。我看着云从它身边飘过,看着风在飞,看着风推着云在跑,看偶尔划过的天边的流星,看着它从东慢慢移向西。我看着它,盖着它的洁白的被子,披着它的柔软的轻纱,蒙上它的朦胧的面巾,驰骋我的思绪,一直到进入虚无。夜半的时候,它用冰凉的手把我唤醒,催我回房再睡。它望着我,明亮的眼睛深情无比,我望着它温存地笑,乖乖地顺从了它的好意。
我搬了凳子,坐在阳台边上,摊开了我的日记本,摊开了信纸,月光是明亮的灯,带着仙气,带着灵气,静默欣然地陪在我左右,它弥漫了整个的天地宇宙。
常常是这样,我爱着温子晴的那些年月里都是这样。月亮,它陪我爱着温子晴,它陪了我许多许多年。
我继续着不睡觉的夜晚,我舍不得睡,舍不得月光,星光,舍不得书和信,舍不得音乐和橘黄的灯。在那些书和日记及音乐里,在灯与月与星里,我要以更多更多的时间、温暖、光亮、音质以及想象来陪伴和丰富我的生命。我让自己封闭了,我自闭了,我让自己沉浸于寂寞和忧郁中,我是自觉的自闭症者和忧郁症者,尽管我并不知道这些词语和概念。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在用一个一个不眠之夜摧残着我的青春,摧残着自己年青的生命。
第十一章 标签(2)
秋月下的大操场美得炫目,美得让人神思飘忽。高草在飘,夜风吹拂着它们,吹拂着我们。我和钟文在学校的大操场上漫步,晚自习下课后,她约了我,享受操场上广阔无边的月色。
高三了,我们谈到了报考志愿的问题。钟文打算考商学,她知道我一直想考师范的。我跟她谈起前一天做的梦。我惊奇我竟然做了一个这样的梦。饭桌上爸爸问我:打算高考考什么呢?我说考师范啊,我想做老师。爸爸马上反对:考师范干什么呢?不行,不能做老师!为什么不能做老师?我惊愕。做老师那么辛苦,工资又低,还整天都得受气,当然不能当老师了!爸爸毋庸置疑地大声说。我被震动了,是震撼了,眼泪落了一桌子都是。
我爸爸怎么可能反对我呢,睡醒觉以后我一直在笑,这个梦真可笑。我这么跟钟文说。为什么你爸爸不可能反对。钟文并没笑。我了解我爸爸,他会支持我的。真的吗?未必吧?你跟他说过了吗?没有,不用说,绝对没问题的。我说,还在笑,笑这个梦的荒唐。
爸爸不可能不同意,我深信。正直,革命,以天下为己任,人民的公仆。我从小就给爸爸贴的标签,我们身边的人都这么给他贴标签。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脸上身上贴着这样的标签,太鲜明了,明确无误。
温子晴跟我约好了一起做老师的,我们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将来教同一个班,我教语文,她教物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为实现我们的理想奋斗,生命不衰,理想不灭。
温子晴想做老师是为了继承父志,她的父亲为教育事业鞠躬尽瘁,她要为他未竟的事业奋斗终生。我想做老师是因深受温子晴的影响,我也想让那些孩子,像我这样的,像她那样的孩子,成长得更健康快乐。我们认为自己的理想很崇高,我们是不会改变的,绝对不能被改变的。
我们的理想是那么美好,那样由来已久。自从初三我们走在一起以后就在幻想着这个理想。我们想象未来的生活,未来的班级和学生,我们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我们碰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我们把自己的想象跟对方分享,一同哈哈大笑。我们发誓,要培养许多许多的人才,尤其要抚慰许多许多的心灵,给那些孩子们足够的精神食粮,要让他们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们甚至为了到底是要教高中呢还是教初中而争论不休。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像是过去那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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