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跟妈妈说,妈妈从来没有时间听我说我的想法和感受,我也就从来不会跟妈妈讲我的想法和感受。
我不敢跟老师说,老师都是男的,他们的眼神好像总是很特别,特别到令我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那个生物老师,他只讲《植物》和《动物》,那整整一本《生理卫生》他一句话都没讲过,他说:“这本书嘛,不好讲,你们自己看吧。”一边很神秘的笑着。我想那肯定是一本坏书,结果就从来没翻过。
我也不敢跟同学朋友讲,她们平时就经常拿男女同学来开玩笑,开得我都脸红了,每次都远远地躲开。
我就写日记,然后把它藏起来。十五岁的时候我写的日记很厚很厚。
我躺在我小房间的床上,心里满是忧伤,因为我快要死了,我将要结束自己十六岁的生命,离开这个世界。
我的一侧**长了一块很硬的东西,摸上去还很疼。我知道我长了肿瘤,得了癌症。我想起初中时候大家都追着看的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那个纯净乖巧的幸子,十七岁的时候因为白血病悲惨地死去了。我将要跟她一样,可是我才十六岁啊。这么想着,我常常就无限悲伤地落泪。
有一天我终于给母亲写了封信,写了我的肿瘤。我把我的绝笔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眼泪直流。最后,等天黑母亲睡觉以后,我把信从门缝底下偷偷地塞了进去。
羞怯让我好几天不敢抬头看母亲。可是母亲没有任何表示,我心如死灰,想着连母亲都认为我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几天以后,母亲慢条斯理地把我带到一个女医生的家里。
那个女医生,她说,那不是肿瘤,是乳腺增生。
“我一直搞不清楚,女人是怎么把那么大的一个孩子生出来的!太伟大了!”大学一年级的某一个晚上,同寝室的盈发起了当晚谈论的主题。
“就是啰,我也觉得奇怪,我便秘的时候都那么难受,孩子那么大,怎么拉得出来呀!”桐说。
“啊?孩子是从**门出来的?”盈很惊讶地叫起来。
“难道不是吗?”桐奇怪地问,“要不从哪里生啊!”
“我一直以为是从肚脐那里生出来的呢!”盈恍然大悟,“可是,从**门出来多脏啊!”爱漂亮的盈很难接受。
“孩子应该是从……从**生出来的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对了,孩子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寝室里最大的彩虹开口了。
突然大家就都不出声了,好一会儿盈才小声嘟哝着:“那不更痛了?我的天啊,太恐怖了!”
第二天我们在寝室学做茶叶蛋,我正要拿着那一兜的鸡蛋去洗。
“鸡蛋也要洗的呀?”盈奇怪地看着我。
“当然要了,你看上面沾了鸡屎呢。”我也奇怪地望着她。
“怎么会沾着鸡屎呢?”盈更奇怪了。
“从屁股下的蛋当然沾着鸡屎了。”
“啊?鸡蛋是从屁股生出来的呀?不是要从**生出来的吗?”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竟然有人比我还白痴,“孩子,明天你去研究一下,看鸡的**在哪里。”全寝室的女生都笑出了眼泪。
“看来我们全部大学生都是不合格的——生活白痴!”我说。
“我更喜欢读西方的和诗歌,那么**澎湃的,读起来有很强烈的快感。”我说,我刚读完司汤达的《巴马修道院》,“还有,西方的电影拍摄也是这样,淋漓尽致,汪洋恣肆,一泄千里。”
我们寝室的同学正在讨论东西方文学的差异。
“你好恶心啊。”刚好在我寝室的一个老朋友凑近我耳朵小声说。
我好奇怪,我怎么恶心了呢?很快醒悟过来了,因为我公然大声地用了“快感”这个词,在她的观念里,快感就是指性快感,她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艺术快感。我有点愤愤然,她的脑子怎么转的,再说了,即使是性快感,也是美好快乐的呀,怎么就“恶心”了呢?
……
无知的结果是什么?不敢说出自己想法的结果是什么?不给说出疑惑的结果是什么?不能自由科学地谈论未知的结果是什么?切除个性的结果是什么?没有知心导师的结果是什么?
那才是——人生的绊脚石。
五、离
接下来的几天裴菲又开始来了,不过也就昙花一现了几下,然后就是彻底地消失,从我的办公室消失。
记得她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在我们呆在一起的那一个小时里,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一声不吭地坐在我身边,漫不经心浏览着我的网页,直到晚修的预备铃响起来。
“我走了。”她站起来,低着头,并不放开我的手。
“我走了。”她重复了一遍,抬眼看着我,露出浅浅的笑容,一边继续握着我的手。
“回去上课吧!”我看着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嗯。”她终于放开了我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走了。
我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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