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中收了折扇,伸手取了一片钉在面前木桌上的一排金叶,神色复杂。他将所有的金叶都拿下叠好,手指不免被那金叶锋利的边缘划伤,让那小巧精致的叶片上沾了血。
他却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将叶子甩给了暗处的人:“拿去还他。”
无念藏身在阴影中,特制的手套轻易接下了迎面而来的金叶并且没有让手掌受伤。他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戴着手套的手渐渐握紧。
江骊歌倚在车壁上,有些乏力地闭上眼。
冬眠之毒……这种难制的毒……
“生,死,花……”苍白的唇间吐出令人心惊的冰冷话语。江骊歌轻轻甩了甩头,将那涌上的睡意压下。
现在……不能睡……
冬眠之毒,之所以会被命名为冬眠,就是因为它会在发作时催人入眠,让人在睡梦中构造自己曾经的回忆。虽然是在梦里,但那些因药物而勾起的回忆却是无比真实,难以摆脱。
而江骊歌这刚刚毒发的身子极弱,虽然第一时间将前些天做的烈秋拿出来抵消了大部分冬眠之毒,店中的人只是睡一觉便会无事,但他自己因为距离近不免吸入了少量的冬眠之毒,而且烈秋解不了,如今只能忍着。
不然一旦睡着入梦,冬眠之毒发作下任谁也看不出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根本解不了,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撑着,直到君府。
马车猛地一顿,叶云勒令马停下的声音传来,显得无比遥远。江骊歌勉力保持的一线清醒渐渐模糊,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弥漫的血腥味唤回了他的一丝意识。
不过他现在这个状态,自然是没法下车的。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君尘生难得清闲,所以他今日来到了门口准备接江骊歌。结果马车停下了,却迟迟不见江骊歌下来。
他觉得不对劲,果断掀开帘子进了马车车厢。
江骊歌感觉自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始终悬着的心落下的同时伸手用力揪住来者的衣领,努力吐出清晰的词语:“冬眠……师……父……”
君尘生面若寒霜地抱着昏睡过去的江骊歌出了马车,冷言道:“书墨,去请顾老。”
“是。”书墨不敢耽误,急匆匆赶往顾老住处。留下的人面面相觑,一口气也不敢出地垂手跟在君尘生身后。
门主身上……好浓厚的杀气……
便是他们这些被他一手教导出来的杀手,也有些受不住……
顾老跟着书墨匆匆赶来,扫了一眼屋中努力装作摆设的其余人后便掀开遮掩的帘子走入,正迎上面色越发冰冷的君尘生。
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把散发着寒气的暗影门主拨到一边,抓起自己宝贝徒弟的手腕便开始诊脉。片刻后顾老抽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银针,在江骊歌身上扎了几处。他出手如电,江骊歌皱了下眉,脸色渐渐好看起来。
顾老轻手轻脚地收了针,向君尘生招了招手,两人走了出去。
“冬眠。”君尘生说道,“他回来时说‘冬眠’。”
顾老想了想:“大概是冬眠之毒,这不算什么,重点是骊歌体内另一种毒。”
君尘生:“可有解法?”
顾老看向远处的荷池:“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缺什么?”君尘生静静问道。
顾老讶异地看了这个小辈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此时毫不收敛的杀气,竟比他见过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某个老鬼还要厉害。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哟……
某人打了个喷嚏:“老东西,又说我坏话。”
打住打住。顾老连忙拉回自己跑偏的思绪,重新堆出沉重的表情。
君尘生神色不动,周身的杀气却敛了一部分。
顾老还有心情走神,说明骊歌没什么大碍。
“的确是缺一些药材,不过就算是找齐了也不能从骊歌体内把那毒拔除。”顾老侃侃而谈,“生死花你们应该见过了,我见骊歌的药囊里有这味药材,那么骊歌应该和你说过生死花一事。生死花分生、死两花,一花为剧毒,一花为圣药,相生相克,但有一种手法,可以让这两种花融合成为一种既是毒物又是圣药的‘毒’。”
说到这顾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毒’不同于别的毒物,不发作时中毒人便如常人一样,脉象上也不会有什么显示,一旦发作中毒人便会全身疼痛难忍,但又不会死去。”
“折磨人?”君尘生静静道,周身涌动的杀气又显示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他视若珍宝的人,在他人眼里却要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怎能不怒?
“是啊,也不知道骊歌以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要这么待他。”顾老摇头,正色道,“我见你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狼心狗肺之人,但我作为他的师父仍是要唠叨一句,骊歌将真心给了你,你可不能负他。”
“不会。”君尘生郑重承诺,“永远不会。”
顾老欣慰地笑笑,写了张方子:“生死花在骊歌体内也待了许久了,那药纱配合着我做的药丸能够压制住这毒,若是要彻底拔除也不是没法子,但是除却成功率不足两成外,在治疗过程中骊歌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冬眠之毒解之容易,按这方子抓药吃上两天就好了。不过骊歌也要睡上两天了……”
琴音端着煎好的药,轻轻叩门:“门主,药煎好了。”
“进来。”低沉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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