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吗”。
这片红杉林的地势是他此生见过最诡异的。
高坡低谷回旋,大道小径交错——那甚至不能被称为路,因为没有一条是连贯超过五米的,倒更像是几百条形态各异的路被剪碎了,扔进盆里搅拌一通,再一股脑儿胡乱地泼在山丘上。
杉林里的风也古怪得很,风向极不稳定,随时会发生变化,还不断地冷热交替,毫无规律可循。乔伊亚刚进林子时,一阵凛冽凶猛的西北风差点掀翻了他的帽子,冻得他直打哆嗦。捂紧大衣往树后一躲,寒风却立刻消失了,改作一阵温煦的熏风拂面而来,带着三四月清甜的花香,就像一脚踏入了春天。
乔伊亚走了不过百余米,春夏秋冬已经换了好几轮,衣服脱了穿,穿了脱,前脚出的热汗后脚就冻成冰渣,令人无所适从。
他想一鼓作气尽快通过,却发现这并不容易。
红杉林中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冰面,角度诡异,将阳光折射向不同的方位,有几束平行,有几束发散,还有几束在空中交叉穿透。空间被这些冰面分隔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身处其中的人根本无法依靠太阳辨认方位。乔伊亚觉得,想要毫无障碍地穿过这片红杉林,恐怕还是瞎子来得容易些。
他一步不落地跟着里昂大叔继续往前走,沿途看到了更多奇异的景象:
相隔十米的两个树墩,年轮竟然反向生长;海拔只差半米的两株红杉,高度却差了至少五米;有几株红杉的尖端效应明显,有几株恰恰相反,长成了滑稽的倒三角;一株红杉干脆横了过来,大大方方架在另一株的分杈上;临近几株的叶子上压满了厚厚的积雪,枝干深深弯了下去,随时可能断裂,远处的几株却枝梢干净,看不见一丁点雪沫子。
乔伊亚指着奇形怪状的红杉问:“大叔,为什么这些树都长得不一样?”
“因为它们不在同一片林子里。”里昂大叔言简意赅,打开牛皮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十字弓,“猜猜哪儿是东边?”
乔伊亚分不清方向,随手一指:“那儿。”
里昂大叔笑道:“让我来看看你猜得对不对。”
他举起弓弩,目光瞄准远处一株倾斜的红杉,“嗖”地射出一箭。那支短箭理应直线行进,扎入那株红杉里,却在空中猛地转过一个大折角,径直向乔伊亚射来。乔伊亚吓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地闪身躲避。只听“咻”的一声,短箭在他眼前两米处又惊险地转了一次向,射向一株白雪皑皑的红杉,深深钉进树干里,震落了一地碎雪。
“你猜错了,这才是东边。”里昂大叔收起十字弩,带着乔伊亚朝短箭走去。
乔伊亚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里昂大叔往他肩上重重抡了一拳,低声笑道:“毛崽子,这就看不懂了,还想找流幕幻镜?叔告诉你啊,你眼前的这些红杉,看着像是一片森林,其实都长在不同的时空里,日照、风向、土壤、季节全不一样,所以才显得这么诡异——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儿离流幕幻镜不远了。”乔伊亚敏锐地猜出了答案,“我读过的书上说,流幕幻镜拥有扭曲时空的力量。这片红杉林受了它的影响,应该就在它附近。”
里昂大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用力拔出短箭,搭起十字弩又射了一发,然后领着乔伊亚往新的东方走去:“和流幕幻镜相比,这儿真的不算什么——无非是空间错乱,路稍微难走了一点,不会有性命之忧。走到这里就领悟的人,有一大半直接掉头回去了。你呢,你还要继续吗?”
他严肃地问乔伊亚。
乔伊亚眼神坚定:“要继续。”
“行。”
里昂大叔没有再劝。他伸手拍了拍乔伊亚的肩,说:“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又花了一小时走出红杉林,绕过冰棱倒悬的艾加峡谷,来到了一片无垠广阔的湖泊旁。
这湖泊四面都是茫茫雪野,本该像其他水域一样结起厚冰,却不仅没结冰,还古怪地冒着暖雾。沿岸绿草丛生,水鸟纷飞,俨然属于生机勃勃的春夏。
“这边。”
里昂大叔招了招手,带着乔伊亚绕湖走了一小段。岸边某处忽然开始结冰,在极短的时间内结出了一条笔直的冰路,铺在暖雾袅袅的湖面上,通往遥远的天际。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水流湍急的尽头,那儿就是流幕幻镜。”里昂大叔对乔伊亚说,“切记保持清醒,任何决定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被它诱惑。还有,把风信子留给我,如果一小时后你没出来,我就让它去叫你。”
“好。”
雪白的鸟儿扑腾两下翅膀,落在了利昂大叔肩头。
乔伊亚从怀里掏出一本丝绢包裹的旧书,翻开它,找到了折角的那一页。当年稚嫩的签名还留在上面,没有随着消逝的时光一并淡去。
村落,松柏,雪野,湖泊,山脉。
眼前的景象与书上的插图一一契合,只是童年时,他和普兰都以为飘在湖上的是一层寒烟。现在才知道,那原来是温暖如春的水雾。
普兰。
我违背了承诺,一个人先来到了这里,请你不要生我的气,请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
乔伊亚顺着冰路往前走,淡淡的雾气缭绕在脚边。
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湖中央,最外围的湖水减缓了流动,逐渐静止,开始凝结,形成了一圈泛白的半透明冰环。冰环的内侧几乎紧贴乔伊亚的脚跟,他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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