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来到停舟湖外一间酒楼,打算大醉一场。少年时光,最爱强说愁。江离灌下两罐子烈酒,却仍不见醉意。恰好看见墙上密密麻麻题着一些歪诗,一眼望去,见到一首《贺新郎》。江离轻声念道:“楼低不放珠帘卷。晚妆残、翠蛾狼藉,泪痕流脸。人道愁来须带酒,无奈愁深酒浅。”顿时觉得深得己心,默念了两声“愁深酒浅”,惨笑道:“这世间原本不止我一个伤心人。”
“阁下道法娴熟,普通凡酒自然不能解忧。”
江离循声望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着靛青色布衣,手中提着两只碧玉葫芦,对江离道:“不如尝尝我这无忧酿如何?”江离见他这葫芦不过巴掌大小,心道,任凭你这酒再烈,也不够我喝一口的。这男子仿佛看穿了他所思所想,将一个玉葫芦抛给江离。江离接过了,拔开壶盖,一股浓郁酒香就冲了出来。他喝了一口,感觉入口香醇,虽有几分刺喉,也被丝丝甜味掩盖了。
江离不屑道:“花果之酒,哪能醉人?”那人却不以为忤,爽朗地笑道:“自古哪有酒醉人?阁下独酌无趣,不如共饮几杯如何?”说罢也不待江离答应,自顾自坐在他身旁,拿出另一个碧玉葫芦,与他对饮起来。
江离见他虽素冠布衣,但身姿潇洒,便问道:“你也是上清宗门下?”这人道:“天下修者万千,岂能谁都出自上清宗?”江离道:“那你是出自忘忧城?还是罗浮门?”这男子摇头道:“在下无门无派,不过区区一散修罢了。”江离见他姿态怡然,道:“阁下风姿,却胜过名门弟子良多。”他日日与易琮等人相看两厌,难免对所谓名门弟子也不屑起来。却听这男子道:“名门多俊杰,然而江湖之中亦多有杰出不凡之人。在下纪雍,阁下怎么称呼?”两人互换了姓名,便聊了起来。纪雍见识广博,谈吐生动,说起三界四海之风物,便如亲历一般。江离不禁悠然神往,想到世间除了上清宗,还有大好天地,心中郁气不觉已排解了许多。便饮了一大口酒,道:“男儿本应志在四海,纪兄妙语点醒梦中人,当浮一大白。”两人举杯相祝,各自谈起往事经历,漫无边际的随意而谈,恰如老朋友一般,丝毫没留意到时间已过了许久。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响,一窈窕的红衣女子走到江离身边来。见他满身酒气就不禁一阵皱眉。江离此时已有几分醉意,笑嘻嘻道:“大师姐,你来做什么?”谢芸道:“今日宗内考较弟子修行,你竟一大早偷溜出来喝酒。”她说着拎住江离耳朵,道,“以后再教训你。”说罢对纪雍笑了笑,道,“我这师弟不成器,倒叫阁下见笑。”纪雍笑道:“岂敢,令师弟谈吐不俗,天赋过人,上清宗果然人才济济。”他目送谢芸带着江离御剑离开了,才卸下脸上笑容。酒家主人走到他身旁,恭敬地道:“殿下,如何?”纪雍思虑了一会儿,对店家附耳交代了几句。这店家道:“此事不难,属下这就去做。”
那酒虽然入口醇厚,但后劲极大。谢芸带着江离飞了一圈,江离便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模模糊糊见看见宗内弟子都穿上了白底蓝边的制服,不禁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怎么大家都穿得这么正式。这念头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芸原本想先带他去换件衣服,好歹醒醒酒,哪知道一到就轮到他了。恰好是张俞仪当值,他与江离一向有些龃龉,早想看他出丑,自然不会行这个方便。谢芸气性大,又不能拿张俞仪撒气,便哼了一声,索性将江离扔进校场便不管了。
江离被这一扔脑袋更晕了,缓了缓才站起来。也没看清对手是谁,只听对方说道:“沧澜忘忧城门下张云林,请赐教。”
☆、夜雨
江离模模糊糊想,这哪里又来了一个沧澜门?但他醉中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意识里还当对手是上清宗弟子。心想,这次倒这样客气。他与门内同窗多有不和,往日里见面也没有好脸色,这次也不行礼,便将含光剑祭在头顶。
校场外风竹亭中,孟隐枫见弟子脚步虚浮,一身醉态,身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不禁心中有气。孟隐枫身边一个白衣人笑道:“这便是真人在沧州收的那个小弟子?倒很是别具一格。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是喝醉了上校场的。”这白衣人面如冠玉,嘴角总带着笑意,正是沧澜门初阳上人。孟隐枫自觉老脸丢尽,沉着脸也不说话。初阳笑吟吟道:“我看你那小徒弟站也站不稳,不如改日再比吧。”孟隐枫知道他是换着法儿地取笑自己,但最看重的徒弟做出了这等事,他也无心辩驳了,只好做出专心看比赛的样子。
场内较量转眼便到了关键时刻,张云林作为沧澜门的代表弟子上场,修为自然不差。一身灵力在法器加持下如怒涛卷浪,铺天盖地向江离扑过来。江离醉中也不觉得这法门与上清宗有什么不同,催动灵力,含光剑如有灵性,清吟阵阵,一剑斩向对手。
一力降十会。
这一剑层层进击,刹那间天地清净,只余这一剑清吟。
张云林忙而不乱,祭出防护罩护住自己。他能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然而今日他代表宗门出战,岂能轻易认输?他催动灵力,口中念念有词,迎难而上。空中光芒又起,涛声阵阵,像是要遮天蔽日一般。
然而一剑未消,一剑又至。张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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