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秦明德本是南儒一脉的人,自然全力支持;诚王楚云带兵平乱追查乱党余孽,以此表明自己无心大位之意;端王楚煜一力压下以司徒为首的各大世家,聪明的在这风雨之际做出头鸟。
弹劾攀咬、顺藤摸瓜、株连同罪……一张张奏折上呈,一道道指令发下,一家家门户被抄,一个个人头落地。
未满十六岁的皇太孙,在隐忍两年之后终于不再忍耐,锋芒毕露,爪牙尽出。
然而这些,都与楚尧没有干系了。
天牢,这个他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地方,如今终于来此做了客。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为何年纪小小就被关进来,狱卒得了命令不敢多话,将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除了每日送来水粮,并不与他说一句话。
十日之内,天牢变得很是热闹,不断有人进来,又陆续有人出去,有人没日没夜的谩骂诅咒,有人拖泥带水地疯狂攀咬,狱卒们拿着鞭子重重抽在犯人身上,渐渐有了死伤,血腥、腐烂、骚臭……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着楚尧从未见过的众生百态,像洪水猛兽冲开他有生以来被王妃精心保护的城门,在里面肆虐汹涌,把曾经深信不疑的柔软和美好全部淹没。
知情的狱卒当然不敢打他,却也不管他,楚尧坐在发霉潮湿的草堆上,背靠冷冰冰的砖墙,老鼠窜来钻去,他却比这些老鼠更可怜。
“陛下!我要见陛下!”
“大胆!本官乃御史大夫,你们谁敢……啊!”
“是王爷要谋反!我们不过听命行事,求皇太孙殿下开恩!”
“小的知错了,我、我晓得谁还是同党,你们放我出去,我亲自去拿人赎罪!”
“……”
楚尧双手捂住耳朵,声音却还是如此清晰。
十天,他瘦了一大圈,浑身脏兮兮得发臭,手脚都是在粗糙地面上磋磨出来的伤痕。从一开始抓着门栏铁链高声哭喊,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沉默,楚尧已经三天没说一句话,没吃一口饭,安静得像丢了魂。
楚尧觉得自己有很多事不懂,有很多事要想,可他一无所知,自然也无从想起,到现在更没有心思去想。
人都会说漂亮话,诸如冷静沉稳,可是等事到临头,又有谁能真做到三思后行?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本能地不敢细想,眼睛张惶地望着四周,入目都是可憎可悲的脸庞,而他想见的人始终没有来。
楚尧想见的人正在东来阁。
这是崇昭帝的书房,现在已经属于临危代政的皇太孙楚珣,此时东来阁内屏退了宫人,就连原本正在议事的阮非誉也在见到顾潇入内的刹那告辞离开,只在擦肩而过时瞥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楚珣放下奏折,一身华服配上束发金冠,给人的感觉同以前那个贵气温和的少年大不一样,多了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顾潇走到近前,一句话也没说,掀开下摆跪在了地上。
他从小到大都没弯过几次腰,下跪更是寥寥无几,除了师父师娘和师祖灵位,便只有百花村那二十多条人命值他屈膝,到现在他却二话不说,跪在了楚珣面前。
楚珣捏着奏折的手顿时一紧,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神色:“师父,你这是何意?夜深风大,你伤势未愈,还是快些起来。”
顾潇没有起身,拱手行礼:“皇太孙殿下千岁。”
“你我师徒,现在又无外人,何必这些虚礼?”楚珣放下奏折,“莫非师父认为珣儿坐上这个位置,就没资格做你的徒弟了?”
顾潇抬起眼:“殿下既然还认我这个师父,那么……能否对师弟网开一面?”
楚珣陡然沉默,顾潇长跪不起。
半晌,楚珣长叹一声:“师父,你向来深明事理,现在何必为难我呢?”
“不知者无罪。”顾潇声音沙哑,“阿尧还小,王妃将一切都瞒住,他什么都不知道。”
“静王妃唐芷音,我的四皇婶……呵,她的确好手段,销毁证据保全了大半旧部,又给自己的儿子找了这样一条退路,可是……”楚珣抬起眼,语气转寒,“我为什么要如她所愿放过对自己满心仇恨的人?”
顾潇垂下眼睑。
楚珣离开御案,亲自走到顾潇面前来,蹲下身虚虚指着他受伤的腹部,道:“十日之前,若非师父替我挡下,这一刀就该捅进我的心口……他不知道静王谋逆,却晓得我们逼死他的父母,此仇深如血海,恐怕他存活一日,就一天不会放过我们。”
顿了顿,楚珣又道:“或者,师父你去把真相都告诉他,如果阿尧能想明白,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不会定要置他于死地。”
“殿下,若是阿尧现在知晓一切,纵使你放过了他,别人也不会了。”顾潇的唇角缓缓抿起,“如此一来,你的确给他一条生路,却有大把的人争着把他送上死路。”
楚珣被他戳破了盘算也不恼怒,起身道:“师父既然如此明白,又何必枉费心力?”
顾潇默然片刻,抬头道:“阿尧的生死对殿下来说,如今不过是朱砂一笔代过的事情。静王叛乱结束得短促,现在首恶虽已伏诛,余党仍深埋,兼之局势紧张,后续只能徐徐图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穷追猛打将事态扩大,殿下应当更偏向如何把这桩皇家阴私压下去,须知从长计议总好过打草惊蛇。”
“师父的看法,倒是与阮大人不谋而合。”楚珣垂下眼,“然而把阿尧押入天牢,是皇祖父的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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