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喜欢像是发酵的老酒,冒出泡泡,酿成了爱。
是啊,一天天,一年年。
他会和小将军白头偕老。
这是小将军赏给他的,他不能反悔。
柳青卡着白朗的齿关,亲吻。
这一夜,柳青得偿夙愿。
事后,他躺在床上,死死地抱着早已睡过去的白朗,窗外的天蒙蒙亮了,白朗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变得越来越清晰,柳青瞟了一眼床头的花烛——一宿都没有熄灭,这是个好预兆。
他笑。
成完了亲,他们依旧开着客栈,柳青做账房,白朗就做甩手掌柜,偶尔客串一下跑堂的。
柳青喜欢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他们酿的桃花酿香醇又不易让人醉,名扬千里,不泛有人远道而来,就为尝尝这据说香飘十里的好酒。喝过的人无一不啧啧赞叹,称之为世间仅有。
柳青脸上就会充满了自豪,道,“我家夫君酿的,自然美味。”
客人便满脸呆愣,“夫君?”
柳青道:“夫君。”
“敢问先生……是……女人?”客人像被噎住了似的小心发问。
柳青白客人一眼,“男的就不能有夫君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久之,人人都听闻在乡间有个小镇,镇里有个客栈,客栈的账房先生长得奇美,据说比皇宫里的公主还漂亮三分,客栈的掌柜老板酿的一手好酒,那酒香隔着两个镇就能闻见,据说他们的客栈开了二十余年。据说他们二人是对恩爱眷侣。
这可真是奇了——男人还能恩恩爱爱?可就是天长地久了,他们成亲二十余载,什么时候开的客栈,什么时候成的亲。
于是有人摇头,“谣言,我看那掌柜老板分明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成亲二十多年。”
又有人道,“可账房先生却当真三十好几,这么一算,二十余载也不是不可能。”
“难不成掌柜老板几岁就和他成亲?简直荒唐。”
“唉,老哥哥,莫管莫管,”那人猛喝一口酒,“搞不清楚那些,只酒好喝就行。”
对于他人而言,他们两人的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男人们喝着酒互相调侃,不一会儿就忘掉了这件事。
可这不是笑谈,是实实在在的事,其实一转眼,时间就溜走了。
二十余载。
白朗说,我陪你生生世世。
他们一同走过无数春夏秋冬,白朗拉着柳青的手,从不分离。可柳青明白光阴如梭,时光易逝,时间从指缝中流走,便会在身体上留下一道道岁月的痕迹。何谓白头偕老?这个柳青却没办法知道,他只能看着自己白头,二人偕老。
恐美人迟暮,容颜凋零,最恐蓦然回首时,我已白发苍苍,而你年华依旧。
不言说,不能言说,白朗不提,他便不能说,他依然每日挂着笑,心底偷偷抱着一丝侥幸——也许白朗未曾发现,他们日日相对,潜移默化的变化也许不会明显。
就好像温水煮青蛙,温柔而残忍。
白朗每日为柳青梳发,柳青便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他能看见细小的皱纹一点点爬上自己的眼角,嘲笑似的变成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迹。
可他不能说。
客人们一批一批的来,又一批一批的走,有些客人也到了暮年,不再光临他们的客栈,又有些新出来讨生活的青年留恋他们的酒香。客栈还是客栈,只是有些物是人非,客人们最开始问他是不是白朗的弟弟,后来又问他是不是白朗的朋友,再后来问他是不是白朗的兄长,白朗的父亲。
那是针扎的疼痛,针藏在时间里,藏在心里。
他必须永远笑着回答,“那是我夫君。”
可惜人们最开始说般配般配,最后,都变成了瞠目结舌。
柳青的脾气变得愈发不好。
青丝被时间染成了白发,眼睛也愈发昏花,何时开始连白朗的眉眼都看不清了呢?白朗一天比一天模糊,像是要羽化,像是要登仙。
柳青快要疯了,猛地把镜子摔在地上,铜镜在地上无力地弹跳了两下,最终滚到了一边。他回过头,一把拽住白朗的领子,娇笑,“夫君,我漂亮吗?”
“漂亮。”白朗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嘴角勾了一勾,眼睛里却充满了温柔宠溺,“转过去,你一动头发都乱了。”
“说谎!!!!”柳青突然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地嘶吼,“为什么让我转过去?!你不愿意看我了是不是?!我丑了是不是?!”
接着,见白朗微微皱了皱眉,又惶恐地抓住白朗的手,“夫君,你别生气,我,我刚才不是故意,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没控制住。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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