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柳青有什么呢?
几十年,只有白朗。
他开始买各种胭脂水粉,一层层地抹自己的脸,妄图遮住那些丑陋痕迹,甚至拿碳灰染自己的头发。
怎么才能更美?没有任何优点的他唯恐抓不住白朗的心,他开始疯了一样地搜寻各种办法,吃药,化妆,可什么也阻止不了他日渐衰老。
迟暮,迟暮。
柳青变得神经质起来,他发脾气,嘶吼,然后再絮絮叨叨地向白朗道歉,可白朗总是温柔,从不生气,一如既往地对柳青好。
“你最好看,”白朗笨拙地说“真的,无人能及,你在我心里最好看。”
本来是多么动人的情话,在柳青耳中却无端端地变了味儿——在白朗心中最好看,在心中最好看,那么他就当真不是好看的人了,白朗定是在哄他。
说谎。
白朗居然对他说谎了,柳青暗自冷笑,红红的指甲硬是将桌子刻出一道浅浅地痕迹,该不是白朗在外边儿藏了小的吧?
恨不得剥皮拆骨,喝血吃肉……
他拿什么跟那些年轻的争?他争不过,他老了,再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也是丑人多作怪。
不过嘛……他听说,用处子的心头血养一种蛊,再给自己种上那种蛊,便可保容颜不老。
他对着镜中脸色惨白的影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嫉妒吗?
嫉妒啊。那么就去把那些令人嫉妒的人都毁了吧。
杀吧。
杀吧。
杀吧。
他专挑漂亮的姑娘杀,那些美丽的姑娘死前惊恐而丑陋的表情让他对少女们的年轻和美丽疯狂的嫉妒得到了些许缓解,他享受着血液从少女的胸口处喷溅而出时的快感,甚至把血往自己脸上抹,红色的衣服变得更加妖异。
女孩瞪大了双眼,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失去了温度。
为什么选上她?
“你真好看。”柳青病态地笑着,慢慢地弯下身,轻轻摸了摸女孩逐渐冰冷的脸,语调有种莫名地悲哀,“真的,年轻又漂亮。”
杀吧,一个又一个,全都杀掉!让那些该死的贱女人觊觎他的夫君,让她们长得那么年轻美丽,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
白朗是他的,他的,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可他的确是沉浸在了杀虐的快感中。渐渐地,柳青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血腥味儿,不论用多少香粉也盖不住,可他的皮肤的确是再次光滑了起来,眉眼间风情甚至更胜从前,唇色是极度张扬的血色,青丝泛红,整个人就像是曼陀罗一般魔性妖冶。
“我漂亮吗?”他笑着问白朗,“我漂亮吧。我可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漂亮。”白朗低下眼,“最漂亮。无论何时都最漂亮。”
于是柳青便满意了,再也不对白朗发脾气,可他没发现客栈的人渐渐变少,人们都说那原本香醇的桃花酿不知为何有了腥气,爱喝桃花酿的男人们都不来了,客栈被装点得红红的,以往看着是喜庆,现下看却是十分渗人。有人说半夜经过客栈时,看见客栈外边围着许多白衣女人,生生把客栈围了好几圈,他只当是客栈的老板在招些自家用的侍女,上前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人,分明是嘴角淌着血的女鬼。
白朗低头,他嗅觉极好,柳青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可他不能再做出任何不愿的表情,他怕柳青陷得更深。
天道放过谁呢?
柳青从不告诉白朗自己做了什么,就是怕被白朗嫌弃,白朗也就只能假装不知道,偶尔隐晦地劝他,再不行,便去寺里求签,捐善款,磕头。
“保佑柳青生生世世平安。”他每次必定磕足一千个响头,次次为柳青祈愿。
磕得额头红肿,流血不止,还是要磕。
他深深地弯下平日里挺得直直的腰,表情虔诚。
“保佑他……”他低着头,喃喃地说,“他是个好人……真的,不管谁都好……求求你,保佑他……”
他被感情蒙蔽了双眼,连柳青手上沾满的血腥也视而不见,他只看见柳青日渐地疯狂与痛苦,却看不见别人家蔓出大门的猩红的血,他盲目了,再也没什么是非观,只知道柳青是他的命,柳青不能出事。
一点点也不可以,哪怕是头发伤了都让他难过不已。
这种执着的感情是什么呢?
感激?爱情?亲情?
分不清。
其实也无需分清,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蠢笨的妖怪大概只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来说最重要,其余一概不懂,也不想懂。
客栈变得越来越破败。
桌子卖了,椅子卖了,能卖的都卖了,雇的人也都散了,换来了金首饰,换来了银首饰,换来了数不清的胭脂水粉,也换来了柳青每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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